李妍的处理，青鸾最终选择了相对宽厚的方式——开除，但不追究刑事责任，对外只说是“因家庭原因主动离职”。
那三百万赃款被追回，青鸾又私下添了些钱，托人转交给她母亲作为医疗费。
“为什么？”陆珩问她。那晚在办公室，他难得地表现出不解。
“她犯了错，但罪不至死。”青鸾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模拟的晨光，“她母亲的病是真的需要钱。送她去坐牢，她这一生就彻底毁了。开除她，让她带着愧疚活下去，比什么惩罚都重。”
陆珩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你太心软。”
“也许吧。”青鸾转过身，“但这不是心软，是选择。陆珩，如果有一天我走错了路，你会希望别人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这句话问得突然。陆珩看着她，晨光在她身后晕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你不会。”他最终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青鸾。”陆珩的回答简单直接，却重如千钧。
青鸾笑了，笑容里有些疲惫，也有些释然。李妍的事情告一段落，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星耀”的破坏计划失败后，报复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首先是网络上的舆论攻势。一批营销号突然开始炒作“青鸾印记”供应链断裂的“内幕”，暗示新品可能无法如期上市。接着是几家合作媒体“出于谨慎考虑”推迟了专访安排。最棘手的是，两家原本已经敲定的高端商场专柜入驻，突然以“品牌调整”为由暂停了合作洽谈。
“这是想从渠道上掐死我们。”周老在电话里忧心忡忡，“晚意，你要有心理准备。商场那些人最现实，见风使舵是常事。”
“我知道。”青鸾平静地回应，“周老，帮我约一下‘万象城’和‘国金中心’的负责人，就说我想请他们吃顿饭。”
“这个时候？他们可能不会见...”
“他们会的。”青鸾语气笃定，“因为我会带着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去。”
挂断电话，她调出终端里的设计图。那是秋季新品的核心——一件以“流光锦”为主料，融入敦煌飞天元素的礼服，暂定名《羽化》。
“你想用作品说话？”陆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鸾没有回头，继续调整着设计图上的细节：“这是最直接的方式。商场需要的是能吸引客流、提升档次的品牌。只要《羽化》足够惊艳，他们就不会拒绝。”
“但时间太紧了。距离原定的媒体品鉴会只有十天。”
“够用了。”青鸾保存设计图，转身看向陆珩，“我需要你的帮助。”
陆珩挑眉：“说。”
“我要一场无可挑剔的品鉴会。”青鸾走到他面前，“场地、安保、媒体名单、嘉宾邀请...所有细节都不能出错。‘星耀’一定会捣乱，我要让他们连捣乱的机会都找不到。”
陆珩看着她。连续的高压工作让她清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好。”他只回答了一个字。
接下来的十天，基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青鸾几乎住在了工作室，设计图、打版、样衣制作...每个环节她都亲自盯着。陆珩则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品鉴会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安保方案做了三套预案。
第七天深夜，《羽化》的第一件样衣终于完成。
青鸾站在试衣间外，看着模特穿着那件礼服走出来，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珍珠色的“流光锦”在灯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衣身上的飞天图案不是绣上去的，而是通过特殊的编织技法，让丝线在不同角度呈现出不同的光影效果，仿佛真的有飞天神女在衣袂间翩跹起舞。最绝的是裙摆，用了三层渐变色的薄纱，走动时如云似雾，配上模特清冷的气质，美得不似人间物。
整个工作室都安静了。设计师们红着眼眶，几个年轻的助手甚至偷偷抹泪——这十天，他们熬了太多夜，付出了太多心血。
“成功了...”首席设计师喃喃道。
青鸾走上前，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针脚、拼接、配饰...完美无瑕。
“通知生产部，可以开始小批量生产了。”她宣布。
欢呼声终于爆发。青鸾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这十天，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大到她以为自己会撑不住。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青鸾抬头，陆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做得很好。”他说，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
青鸾点点头，想说谢谢，却发不出声音。
陆珩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张开手臂，轻轻抱了她一下。
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但足够让青鸾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回去休息。”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天还有硬仗。”
青鸾愣在原地，直到陆珩已经转身离开，她才回过神来。工作室里其他人都在庆祝，没人注意到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
第二天，媒体品鉴会如期举行。地点选在黄浦江边的一处私人艺术馆，陆珩包下了整个场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安保。
下午两点，嘉宾开始入场。除了时尚媒体，还有各大商场的负责人、重要客户、以及一些文化艺术界的名流。青鸾穿着简单的白色西装站在门口迎宾，笑容得体，举止从容。
陆珩以“品牌顾问”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气质冷峻却不失优雅。两人站在一起，竟意外地般配。
“林总今天气色真好。”一位相熟的主编笑着寒暄，“这位是...”
“陆珩，我的顾问。”青鸾大方介绍。
陆珩微微颔首，礼节周全，却不多言。
品鉴会开始。当《羽化》和整个秋季系列的新品亮相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闪光灯亮成一片，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
青鸾站在台上，从容应对每一个问题。关于供应链，她巧妙地避重就轻；关于设计灵感，她侃侃而谈；关于品牌未来，她自信笃定。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
“林小姐！”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后排响起，“听说你们这次用的新材料，其实是抄袭了国外某实验室的专利技术，是真的吗？”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提问者——一个陌生的年轻女记者。
青鸾神色不变：“这位记者朋友，请问你是哪家媒体的？”
“我...我是自媒体‘时尚真相’的。”女记者有些心虚，但依然梗着脖子，“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青鸾正要开口，陆珩却先一步站了出来。
“这位女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你刚才的指控非常严重。如果你有证据，请现在出示。如果没有，我可以代表‘青鸾印记’保留追究你诽谤法律责任的权利。”
女记者脸色一白：“我...我只是听到传言...”
“传言？”陆珩冷笑一声，“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基于传言提出如此严重的指控，你的专业素养在哪里？”他环视全场，“各位，关于‘流光锦’的技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完整的专利文件和检测报告，稍后会发到各位手中。‘青鸾印记’的所有创新，都经得起检验。”
他说话时，目光锐利如刀，那个女记者几乎站不稳。很快，两个安保人员礼貌地“请”她离开了会场。
风波平息。青鸾看向陆珩，他冲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环节再无波澜。品鉴会圆满结束，意向订单远超预期，那两家摇摆的商场负责人也主动找青鸾敲定了合作细节。
送走最后一位嘉宾，已是傍晚。艺术馆里安静下来，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整个空间染成金色。
青鸾站在窗前，望着江对岸亮起的灯火，终于松了口气。
“累了？”陆珩走到她身边。
“嗯。”青鸾诚实点头，“但值得。”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窗外流淌的江水。许久，陆珩忽然开口：“今天那个记者，是林薇薇安排的。”
青鸾并不意外：“猜到了。她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更加小心。”陆珩转过身，面对她，“青鸾，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的语气很郑重。青鸾的心跳莫名加快：“什么？”
“关于我的过去。”陆珩看着她的眼睛，“我父亲...也是‘烛龙’的一员。二十年前，他死在‘夜皇’手里。”
青鸾愣住了。她从未听陆珩提起过家人，更不知道这段往事。
“我选择继承他的路，不只是因为使命。”陆珩的声音很平静，但青鸾听出了平静下的暗涌，“也因为我想亲手结束这一切。但这条路太危险，我从未想过会有人陪我一起走。”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如夜：“直到你出现。”
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秋日的凉意。青鸾看着陆珩，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在基地生态区说的那些话...”她轻声问，“关于江南水乡的绣坊，关于养猫喝茶...都是认真的？”
“认真的。”陆珩点头，“但不是‘如果有一天’，是‘等这一切结束’。”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等待的姿势。
青鸾低头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握枪和训练留下的痕迹。这是一只属于战士的手，此刻却以最温柔的姿态，向她发出邀请。
她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陆珩的手很暖，握得很紧，却不会让她感到束缚。
“这条路会很艰难。”他说。
“我知道。”青鸾抬头看他，“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不是一个人在走。”
窗外，华灯初上，夜色温柔。
江面上倒映着万家灯火，粼粼波光中，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终于交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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