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将镜河市的老街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雨水顺着霓虹灯牌滴落,在积水的柏油路上砸碎一片片模糊的光影。
沈安宁浮在锁匠铺的门槛上,望着雨丝出神,额间那枚冰冷的子弹锚点似乎也与这天气共鸣,散发着隐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声响,穿透淅沥的雨声,攫住了她的注意力——那并非雨打芭蕉,而是某种更机械、更人为的规律声响:“咔...哒...咔...哒...”像是一台老旧的木质织机在空寂中固执地运作,每一次撞击都充满了滞涩感。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盖过了雨声,带着一种不肯停歇的顽固。
这声音里的某种东西——那种至死不休的牵挂——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沈安宁魂体内同样弥漫的不甘与茫然。她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街道对面那间早已歇业多年、橱窗蒙尘的“陈记裁缝铺”门口。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老妇人的鬼魂。身形瘦小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毛的藏蓝色斜襟布衫,脑后挽着稀疏却一丝不苟的发髻,插着一根素雅银簪。她侧对街道,全神贯注地朝着紧闭的木门,重复着古怪动作——双臂如同摇动无形的织机,身体微微晃动,每一次推动都带来滞涩的“咔哒”声。
最让沈安宁心头一紧的是,老妇人虚握的双手间,隐约有暗红色的、如同血丝或喜庆嫁衣的丝线在流动,随着她重复的动作,勾勒出未完成的纹样。
鬼魂对周遭毫无知觉,雨水径直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她却只沉浸在那个未完的动作里,口中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古老歌谣般的呓语:“就差…最后几梭……阿秀的嫁衣……不能差……”
沈安宁的心被这景象揪紧了。她不由自主地飘过街道,在她身后轻声问道:“奶奶,您……在织布吗?”
老妇人的动作猛地一停。她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昔日清秀面貌的脸。她的眼神起初是工匠般的专注与茫然,在看到沈安宁的瞬间,闪过一丝惊愕。
“你看得见俺?”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某种古老的口音。
沈安宁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心。
老妇人明白了,眼中泛起同病相怜的苦涩。她摊开虚握的双手,掌心空荡荡,却仿佛托着千钧重物。“嫁衣……快成了……可俺……送不到了啊……”她喃喃着,声音里是无尽的遗憾。
沈安宁低头,在她脚边,雨水无法打湿的地面上,竟隐约浮现出一匹正在织就的、光华流转的红色锦缎虚影!锦缎上,金丝银线绣出的鸳鸯戏水图样正一针针自行浮现,却又在未完成处消散重聚。
鬼使神差地,沈安宁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的刹那——
【嗡!】
一阵剧烈的、混杂着遗憾与焦灼的情绪洪流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昏暗的裁缝铺里,只有一盏煤油灯。老妇人坐在古老的织机前,布满薄茧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织机咔嗒作响,一匹鲜红的锦缎逐渐成形。她对着里屋温柔地笑道:“阿秀,别急,就差最后几梭,等奶奶把‘平安’二字织进布里,保俺孙女一辈子顺遂安康,明天就能给你送去。”】
【电闪雷鸣的暴雨夜!煤油灯忽明忽暗。老妇人猛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灰败,手中的梭子掉落在地。她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织机上只差少许即可完成的锦缎,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焦急与不甘。她用尽最后力气想将锦缎收拢护住,视野却彻底黑暗:“可惜……看不见俺阿秀……穿上的样子了……就差一点……”】
沈安宁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着冰冷的刺痛感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遗憾。
她看着老妇人鬼魂,声音带着感同身受的颤抖:“这锦缎,是给您孙女阿秀做嫁衣的吧?”
老妇人鬼魂重重地点头,虚弱的身体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晃动。“阿秀……她等了一辈子……俺答应过她……要亲手为她织布做嫁衣……”
就在这时,锁匠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张铁生举着伞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沈安宁停在雨里,对着空无一人的裁缝铺门口发呆。
“喂!沈安宁!”他喊了一声,几步跨过街道,伞倾向她头顶,尽管明知雨水穿她而过,“雨这么大,你在这儿发什么愣?”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裁缝铺,皱了皱眉,“又……看见什么了?”
沈安宁回过神,指向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声音轻得像羽毛:“这里……有位老裁缝的魂魄。她有一件很重要的嫁衣,没能送出去。”
喜欢额间弹孔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额间弹孔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