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生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该说什么?所有的退路都已断绝,一种走投无路的愤怒顶上了他的喉咙。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发出最直接、也最冒险的求援。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做任何保留,将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现实,全部押在了这段文字上:
【黑雀,我被彻底困死了!周凯封了我所有找工作的路,现在连我爷爷都被他们用“慈善”的名义控制在医院,我根本见不到他!这是要把我们活活逼上绝路!我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但我需要支援!】
信息发出,对话框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光标在屏幕上闪烁,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融雪顺着窗沿滴落,那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几分钟后,就在绝望几乎将最后一丝力气抽干时,黑色的对话框突然跳动,一行新的文字冷冰冰地浮现:
【信号收到。已安排人手介入医院,确保张老先生安全。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令。】
张铁生长吁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这句承诺像一根抛向溺水者的绳索,但他掂量不出绳索另一端的力量。他立刻将笔记本电脑接上电源,小心藏好。“蛋糕”安静地蹲在一旁,尾巴尖轻摆,琥珀色的眼睛随着电源指示灯一眨一眨。
第一天,他强迫自己保持静默。他反复回想黑雀的警告,用理智压下立刻冲向医院的冲动,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
第二天,焦灼开始啃噬耐心。他试图通过查询医院公开的探视系统了解爷爷信息,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那套系统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第三天,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弥漫。黑雀的“保持静默”像一道冰冷的枷锁,而时间的流逝如同在枷锁下点燃的火焰。被动等待,意味着将爷爷的安危完全交托给一个看不见的“盟友”,这感觉比直面危险更令人窒息。他必须去,哪怕只看一眼,确认爷爷还安全地在那里。这不再是鲁莽,而是在信息被完全隔绝后,夺回主动权的必要冒险。他无法在至亲可能遭遇不测时,还安然地“等待指令”。
他再次迂回地来到VIp病区楼下,果然,依旧遇到那个冷着脸的保安。
“怎么又是你?说了不能进。”
“大哥,通融一下,我就看一眼,我爷爷叫张……”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你再这样我叫人了!”保安的态度比上次更加强硬,眼神里甚至带上一丝警惕,仿佛在看一个潜在的麻烦制造者。
焦灼、无助和对爷爷的担心瞬间冲垮了张铁生的理智,他试图硬往里闯。保安立刻上前阻拦,两人在湿冷的门口拉扯起来,场面一时混乱。
“吵什么?!”
一个冰冷、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张铁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那张脸,与他记忆中两个模糊却深刻的侧影瞬间重叠——一个是城郊仓库威胁谭鑫时的冷酷轮廓,另一个,则是在沈氏集团地下停车场里,曾跟在周凯身边的那个安保人员!男人的眼神瞬间锁定了张铁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保安立刻松开手,恭敬地站到一边:“郑先生,这小子非要闯进去……”
被称作“郑先生”的男人走到张铁生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张铁生?”他冷哼一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人家需要静养,听不懂人话吗?再在这里闹事,后果自负。”
张铁生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愤怒让他几乎失控,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他死死记住这张脸,也记住了保安对他“郑先生”的称呼。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这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摆布着谭伯伯的命运,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方法困死爷爷。这张脸,这个称呼,他刻进了骨头里。
男人不再多看他一眼,对保安丢下一句“看好了,别让闲杂人等打扰”,便转身又上楼了。
张铁生没有再纠缠,他假装被对方的气势慑住,悻悻地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迅速绕到病区侧面一处荒废的小花坛,在茂密的草丛后蹲下。这里视野隐蔽,也能清晰观察到停车场出口。
他必须确认这个“郑先生”的车!这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冬日的寒气混合着泥土的湿冷,透过单薄的衣服往骨头缝里钻。张铁生蜷缩着身体,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楼门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铁生的手脚渐渐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但他一动不动,仿佛与枯黄带雪的草丛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径直走向一辆黑色轿车。就是它!张铁生屏住呼吸,在男人上车启动的瞬间,清晰地看到了车牌号码:镜A0323。他心中反复默念,像刻印章一样将这串数字刻进脑海。
直到黑色轿车尾灯消失在路口,张铁生才从草丛中挣扎着站起身,他冻得浑身几乎僵硬,但眼中却仿佛燃烧着火焰。
虽然没能见到爷爷,但他拿到了比预想中更关键的线索:他彻底锁定了对手阵营里的一条恶犬,知道了他的姓,更重要的是,知道了他的车牌号。
回到出租屋,他立刻将信息发给黑雀。
【我去医院了,见到上次抓走谭伯伯的那个人,保安称他“郑先生”。我还记下了他的车牌:镜A0323。他仍在活动。】
黑雀的回复瞬间弹出,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谁让你去的?!你的擅自行动会打草惊蛇,害死你和你爷爷!立刻停止一切接触!忘记你看到的,等待指令!这是最后一遍警告!】
这冰冷的斥责像针一样扎进张铁生眼里。连日来的焦虑、孤军奋战的委屈、以及拿到线索却反被训斥的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他手指带着压抑的颤抖,用力敲击键盘:
【等?除了等,你还会说什么?我爷爷被困在里面,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轻飘飘一句“安排了人手”,我凭什么相信?那是我的亲人!如果换作是你,你能心安理得地等下去吗?!】
信息发出,对话框陷入漫长的死寂。
张铁生喘着粗气,盯着屏幕,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始终藏在迷雾后的人。
几分钟后,黑雀的回复终于再次浮现,语气明显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我理解你的心情。正因如此,才更不能乱。告诉你一些能说的:你爷爷目前体征平稳,有人在盯着,确保他不会“病情恶化”。我们面对的对手很警觉,你今天的出现,很可能让他们提前警觉,这会让我们后续真正的行动更加困难,也让你和你爷爷的处境更危险。】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用词,字里行间透出一种长辈式的沉重:
【铁生,有些事,不是你拿着刀冲上去就能解决的。要学会忍耐,看准时机。记住,活下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比逞一时之勇重要得多。现在听我的,静默,等待。】
张铁生看着那些文字,胸口的怒火被这盆混合着有限信息和沉重关切的冷水浇熄了大半,但一种更深的、不被完全信任的憋闷感依然盘踞心头。黑雀的解释合理,甚至透露出了一丝保护,可他依然觉得无力,仿佛自己只是一枚被无形之手摆弄的棋子,所有的行动都被预先判定为“错误”。
“等?可以。但如果等不来结果呢?”他低声自语,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心底滋生,“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一个不肯露面的‘盟友’和他那套‘等待’的哲学上。”
黑雀语重心长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安心退缩,反而让他更加确信,“郑先生”这条线至关重要,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他需要帮手,需要一个能理解他处境并拥有非常规能力的盟友。
他没有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明宇之前给他的那个号码。
“是我,张铁生。”他对着话筒低声道,声音因紧张和寒冷而有些沙哑,“我这边有急事,需要沈安宁回来,我这边的地址是……”
他没有过多解释,相信沈明宇能明白其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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