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面对孙宇时那种如临深渊的警惕不同，调查王远，在沈安宁心中激起的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那是看着她长大，会因为她一句“想吃‘巴黎甜铺’的提拉米苏”就绕路去买，在她被父母责备时偷偷递来糖果的王叔。
“越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藏在最深的秘密。”张铁生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压下那份因对象是“王叔”而产生的微妙迟疑，“目前只有他的车还没查。我们必须查。”
“他现在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沈安宁的魂光透着凝重。
“我们不需要跟踪他。”张铁生的思路清晰而直接，“他的车肯定长时间停在医院车库。那是他唯一相对私密的空间，让‘蛋糕’去读一下，比什么都直接。如果不是他，我们也能尽早还他一个清白。”
行动在当夜便展开。
沈安宁附身“蛋糕”，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易地混入了镜河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凭借记忆中的车型和车牌，她很快在靠近电梯间的固定车位上，找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
车库顶棚的节能灯投下清冷的光晕，在车辆之间制造出明暗交错的区域。“蛋糕”轻盈地跃上引擎盖，猫的感官在魂体加持下全面开启。
与孙宇那辆近乎无菌的“白纸”不同，王远的车里萦绕着一种复杂而陈旧的气息。那股沈安宁偏爱的、清冷的栀子花香氛依然可辨，但似乎很久没有更换，香气变得沉闷，甚至带上了一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更深处，混杂着一种淡淡的、属于老旧皮具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以及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中草药膏的清凉气息——像是常年劳累留下的贴膏味道。
沈安宁让“蛋糕”重点嗅探后备箱缝隙、驾驶座脚垫等关键部位。
这里的气味更为单一，主要是备用轮胎的橡胶味和长期存放形成的、略带尘土的陈旧空气。没有血腥，没有火药，没有那股刺鼻的专业清洁剂味道，也没有任何与暴力、杀戮或紧急清理相关的残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时光浸染的、带着些许疲惫和生活痕迹的，近乎沉闷的平静。
探查完外部，“蛋糕”跳到车头引擎盖，借着车库的灯光，透过车窗向内仔细望去。
车内很整洁。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敞开的旧帆布包。包里除了文件，还有一个眼熟的、印着“陈记酥饼”字样的牛皮纸袋，以及……一个用旧手帕包裹的方形物件。手帕包裹得并不严实，一角松散地掀开，恰好露出了相框里沈安宁初中时穿着校服、没心没肺大笑的影像。
确认没有更多发现后，“蛋糕”跃下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再去看看妈妈吧。”一个念头不由地浮现。尽管那份来自父亲的“处理方案”已将她对亲情的信任击得粉碎，但母亲……那个总是温柔、却也总是带着一丝疏离的母亲，此刻在她心中，仍是与“家”这个概念最后的微弱连接。
她沿着熟悉的路径，借助外墙的管道和窗沿，轻盈而迅速地攀上医院VIp病房区的外墙。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蛋糕”的毛发，却吹不散沈安宁魂体中那份莫名的焦灼。
很快，她来到了顶层那间熟悉的VIp病房窗外。她选择了一个被厚重窗帘阴影覆盖的窗台角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病房内，只亮着一盏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昂贵的医疗设备在墙角沉默伫立，但屏幕上却没有任何数据跳动。
“咦？”沈安宁觉得奇怪，她仔细看了看：
然而，那张宽大且理应躺着病人的床上——空空如也。
被褥铺得异常平整，枕头上没有一丝凹陷的痕迹。
“妈妈……不在？”
沈安宁的魂体猛地一紧，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意识核心蔓延开。这么晚了，她一个“重病需要静养”的人，去了哪里？
她不死心，操控“蛋糕”在狭窄的窗台上来回走动，从不同角度，隔着玻璃、透过窗帘的缝隙努力观察。病房附带的洗手间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小客厅区域也空无一人。甚至那个属于王远的、放在角落的行军床，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整个套房，寂静得像一个被精心布置过、却没有生命的舞台布景。唯有那盏小夜灯，徒劳地渲染着一种等待的氛围。王远的车在楼下，母亲却不在病房……是巧合，还是他送她去了别处？这个信息像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沈安宁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了巨大的、不安的涟漪。
她在窗台上守了将近半小时，“蛋糕”的四肢都被夜风吹得僵硬，病房内始终维持着那片令人心悸的空旷。
最终，“蛋糕”带着满腹的惊疑，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壁，融入了医院的夜色之中。
回到出租屋，沈安宁的魂体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将探查到的一切告知张铁生。
“王叔的车，非常……‘干净’。”她斟酌着用词，魂光中透出深深的困惑，“没有赵刚车里的血腥火药，没有孙宇那种冰冷的机械感，甚至……也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用于掩盖痕迹的化学品味。只有旧香氛、皮具、一点烟草和药膏味。感觉他……就像一个只是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家，操心着病人和偶尔买些老式点心的……普通大叔。”而且，她还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但是，妈妈却不在病房。”
“不在病房？”张铁生眉头立刻锁紧，“你确定？”
“我确定。病房是空的。”沈安宁的魂光因回忆而波动，“我觉得，那种感觉……很不对劲。”
这个矛盾的信息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边是充满生活气息、甚至带着温情怀念的证据；另一边却是本该重病卧床的刘婉容深夜离奇消失。
“这事得立刻告诉你哥。”张铁生迅速判断，“只有他能去核实，而且必须尽快。这太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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