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的心，咯噔一下。
“昨天半夜，她们家那栋楼着火了，亦可在下楼的时候摔倒，被……被人踩了……现在在市一院，深度昏迷，医生说……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吴惠芬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高育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老旧小区，半夜失火，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从楼梯摔下，被人踩踏，深度昏迷……
每一个关键词，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特别是，这件事发生在他刚刚在常委会上惨败之后！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祁同伟！
这个无法无天的学生，难道真的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蠢事？！
他不动声色地扶住情绪几乎崩溃的妻子。
“别急，我换件衣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你别去了，你一去目标太大，一个副书记去看望她，会落下口舌。”吴惠芬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育良，亦可是我亲外甥女，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高育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海。
“我知道。你先去医院照顾吴法官，稳住她的情绪。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吴惠芬前脚刚匆匆离开，高育良脸上的温情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亦可生死和他没有关系，他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件事和祁同伟有没有关系。
他转身回到书房，关上门，立刻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老师，您找我？”
“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高育良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陆亦可出事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明显愣住了。
“老师？您说什么？陆亦可出事了？我……我怎么会跟她有关系？这件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向您保证！”
祁同伟的否认，干脆利落，听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可高育良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如果不是祁同伟，那会是谁？
……
京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赵东来掐灭了烟灰缸里最后一根烟，整个人陷在椅子里，一夜未眠让他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的面前，放着两份连夜赶出来的报告。
一份是消防部门的火灾事故勘查报告。
结论清晰明了：起火点位于三楼楼道的老旧电表箱，起火原因为：“电气线路老化导致绝缘层破损，发生短路，引燃周围堆积的易燃物”。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助燃剂的痕迹。
结论：意外事故。
另一份，是刑警队对现场的初步走访和勘查。
结论更加让人头疼：楼道内没有监控探头，事发时一片混乱，浓烟滚滚，所有住户都在仓皇逃命。没有人看清陆亦可是怎么摔倒的，更没有人承认自己踩到了她。
结论：意外。
赵东来拿起那份写着“意外”的报告，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意外？
他知道，吴心仪想听到的，绝不是这个词。
在那个悲痛欲绝的母亲心里，在那个能一个电话就影响常委会投票的神秘岳父心里，“意外”这两个字，就等于无能，等于敷衍！
就算是真的意外，他也必须把它变成一场“人为”的惨剧！
他需要一个凶手。
一个可以被钉在耻辱柱上，用来平息吴心仪怒火，给未来岳父一个交代。
人这么多，踩踏陆亦可的，随手一抓都是。
赵东来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侯亮平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他已经得到消息，侯亮平那个不要脸的的东西，已经陪了吴心仪一个晚上。
这个机会，他绝不能让侯亮平一个人独吞了！
他猛地睁开眼，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
“让刑侦支队的支队长，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一个精干的刑警队长推门而入。
“局长，您找我。”
赵东来将那份刑警队的报告，推到他面前。
“这份报告，我不满意，拿回去重写。”
刑警队长愣住了：“局长，这……这确实是目前的调查结果，现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监控……”
“没有目击者，就去给我找！没有监控，就去给我排查所有当晚在楼道里的人！”
赵东来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告诉你，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性质极其恶劣的故意伤害，甚至……是故意杀人未遂！”
“现在，立刻成立专案组！把这栋楼里所有在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经过楼道的人，全部给我带回局里！一个一个地审！”
“告诉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凶手，谁就是立功！否则，所有踩到陆亦可同志的人，全部以过失致人重伤罪，先行拘留！”
刑警队长被赵东来这番话吓得背后一凉。
这哪里是办案，这分明是要屈打成招！
“局长，这……这不符合程序……”
“程序？”赵东来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说的，就是程序！”
“记住，伤者需要一个交代，整个汉东的政法系统，都需要一个交代。而你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交代，找出来，交上去！”
“就算找不到那个伸腿绊倒她的人，也要给我揪出一个踩得最狠的！把他打造成主犯！”
刑警队长看着赵东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底一阵发寒。
他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在京州掀起。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已经不是真相，而是某个人的怒火，和另一个人的野心。
“是！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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