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的考验。
“赵立春老书记在汉东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有些子侄辈行事张扬，也是人之常情。”祁同伟的回答，滴水不漏。
“人之常情？”赵振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据我所知，祁厅长你，当年也是赵立春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吧？”
“祁厅长从一个乡下的穷小子，靠着给赵家当狗，一步步爬到今天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的位置，确实不容易。”
“当狗”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最尖锐的钢针，狠狠扎向祁同伟的自尊！
赵景杰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了。
“爸！”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赵振华头也没回，冷冷地呵斥了一句。
赵景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只是看向祁同伟的表情里，充满了担忧和歉意。
祁同伟的面色，依旧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振华，等着他的下文。
赵振华见他没有反应，眼底的漠然更深了。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祁同伟，我们赵家，门楣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清清白白，最看不起的，就是投机钻营之辈！”
“你靠着赵立春上位，如今又反咬一口，这种行为，在我看来，与吕布何异？”
“我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婚事，我必须过问。”
赵振华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下。
“我不管你现在在汉东有多风光，也不管你背后又攀上了哪棵高枝。”
“我们赵家，不想，也绝不会跟一个靠着出卖旧主上位的政治投机分子，扯上任何关系！”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
但，这还没完。
赵振华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剖析着祁同伟。
“我听说，你当年，就是靠着娶了你们政法委书记的女儿，才有了今天。”
“现在，又想故技重施，让你的那个女儿，来攀我们赵家的高枝？”
这句话，诛心至极！
这已经不是在羞辱他祁同伟一个人了！
这是在侮辱他的瑶瑶！
祁同伟那颗早已被磨炼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瞬间，被狠狠地刺穿了！
“祁同伟，我把话说明白一点。”
赵振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回去，管好你那个不检点的女儿！”
“让她离我儿子远一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想靠女人上位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我们赵家，不吃你这一套！”
死寂。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赵景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说出如此伤人，如此刻薄的话！
这已经不是考验了！
这是在用最恶毒的言语，把祁同伟的尊严，连同祁瑶的清白，一起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爸！您太过分了！”
赵景杰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步上前，挡在了祁同伟和赵振华之间。
“瑶瑶是什么样的女孩，我比谁都清楚！您不能这么侮辱她！”
“还有祁叔，他……”
“你给我闭嘴！”赵振华的怒火，仿佛瞬间被点燃，“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父子两人，剑拔弩张。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祁同伟，却出奇地平静。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激烈的辩解。
他只是看着赵振华，用一种平静语气，开口了。
“赵书记。”
“你可以侮辱我。”
“但是，不能踩踏我女儿的尊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祁瑶，她是我祁同伟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品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不是我用来攀附权贵的工具，更不是你口中那种‘不检点’的女孩！”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视的宝贝，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底线！”
祁同伟向前走了一步，直面着赵振华那冰冷的目光。
“你可以看不起我祁同伟，可以骂我出身卑微，骂我投机钻营，骂我忘恩负义！”
“这些，我都可以认。”
“因为我是从一个烂泥塘里爬出来的。”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没有资格，用你那套肮脏的权谋逻辑，去揣测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更没有资格，侮辱我的女儿！”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权倾汉东的祁厅长。
他只是一个被触碰了逆鳞的父亲。
一个，护女心切的父亲！
赵振华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祁同伟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
“至于我祁同伟本人。”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一种洞穿世事的苍凉。
“没错，我当年，是娶了梁群峰的女儿。那桩婚姻，是什么样子，我想以赵书记你的能量，应该查得很清楚。”
“那是耻辱，是我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烙印。”
“但是，我靠着那块敲门砖，进了门之后，走的每一步，靠的都是我自己！”
“我在缉毒一线，身中三枪，差点死在边境！这是投机吗？”
“我孤身一人，去解决一个市的黑恶势力，这是钻营吗？”
“赵瑞龙在汉东目无法纪，雇凶杀人，我为了汉东老百姓，抓了赵瑞龙，这叫出卖旧主吗？！”
“赵书记，你身居高位，或许已经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作‘公道’！”
他向前一步，气势已经完全压过了对方。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来向你赵书记摇尾乞怜，求你接纳我这个‘亲家’的。”
“我来，是出于对景杰这个孩子的认可，是出于对我女儿选择的尊重！”
“我祁同伟的女儿，金枝玉叶，她想嫁给谁，是她的自由！她就算想嫁给一个普通工人，只要她喜欢，我也绝无二话！”
“我们祁家，还不至于要靠着出卖女儿的幸福，去换取什么政治前途！”
祁同伟说完，转身，看向了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赵景杰。
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
“景杰，你是个好孩子。”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和瑶瑶，或许，真的不合适。”
说完，他不再看赵振华一眼，转身，便要向院外走去。
他走得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这个所谓的京城赵家，他，不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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