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坊的地下工作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混合的微涩气味。
陈昊被牢牢固定在监测椅上,双目紧闭,眉心因剧烈的脑部活动而痛苦地抽搐着。
连接在他太阳穴上的电极线将一连串混乱的脑波信号转译为影像,投射在对面的全息屏幕上。
那些是童年时期支离破碎的片段,像一帧帧掉色的旧电影,频繁闪现又瞬间湮灭——父亲宽厚的背影、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李炎站在阴影里,双臂环胸,如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屏幕上每一丝数据的波动。
他身旁,高晴烟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捧着一碗红油浸透的辣条,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块分屏。
那上面显示的,是他们从陈昊个人终端里拷贝出来的“小说式日记”。
“第一章·雨夜归途……描写父亲执勤晚归的背影。第二章·烤肉香气……提到了一次难得的家庭聚餐。第三章·异乡来客……”高晴烟的咀嚼动作慢了下来,她像是在品味一道复杂的谜题,喃喃自语,“这行文逻辑,这章节划分……这不是什么回忆录,这他妈是藏头诗!”
她猛地放下零食碗,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将每一章的内容逐一提炼、排列。
一行冰冷的字符清晰地浮现在屏幕中央:清、除、异、类、代、替、者。
工作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清除异类代替者。”李炎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这正是‘乌托邦’计划最核心,也是最隐秘的清除行动代号。”他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他们告诉陈昊,用写作的方式可以疗愈童年创伤,梳理记忆。实际上,他们是在用一种极其精妙的叙事结构,向他的潜意识里灌输杀人指令。”
“不止是灌输。”另一侧,负责技术支援的林曼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刚刚通过一个残存的暗网节点,对这种独特的文本结构进行了全网数据比对。
“头儿,你们看这个。”
屏幕上弹出了三份文件,标题分别是《无尽的赎罪》、《告别白昼》、《尘埃落定》,格式都是警方归档的自杀者遗书。
林曼指着其中被高亮标出的章节目录,颤声道:“一样的格式,一样的叙事递进逻辑。这三起被定性为‘抑郁症自杀’的案子,死者生前都接受过同一家心理诊所的‘写作疗法’……他们不是自杀!他们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诱导写下了自己的‘认罪剧本’,然后在完成‘剧本’的那一刻被清除了!”
高晴烟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疯了似的调出自己的个人作品库,打开了三年前出版的悬疑小说——《盲区》。
她将小说的章节目录与陈昊的“日记”并列显示。
一模一样。
从章节命名风格,到叙事节奏的起承转合,甚至连每一章用来暗示情绪转折的景物描写手法,都如出一辙。
“有人……抄了我的叙事框架。”高晴烟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混杂着愤怒与惊骇的冷笑,“他们把我的小说当成了一套编程模板,用来洗脑,用来制造杀人工具?”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很好。既然我是原作者,那我就有最高权限,来亲手改写这个被他们扭曲的结局。”
李炎看懂了她的眼神。“你想怎么做?”
“将计就计。”高晴烟的指尖在键盘上跃动,“他们以为自己是程序员,但他们忘了,再精密的程序,也源于最初的逻辑架构。我要以‘续写者’的身份,模拟登录‘乌托邦’的暗网节点,给他们上传一篇伪造的‘续章’。”
她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命名为:《第九章·火场抉择》。
内容简洁而残酷:主角(陈昊的潜意识化身)被困于一场大火,一边是昏迷的父亲,另一边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在浓烟和烈焰的逼迫下,主角最终放弃了营救父亲,选择了独自逃生。
这是一个直击陈昊内心最深处创伤和愧疚的剧本,也是对“乌托邦”洗脑系统的一次大胆试探。
文章上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数分钟后,一个隐藏极深的端口有了回应。
位于青龙山腹地的主控数据中心,一个自动审核程序被激活,一条系统提示一闪而过:【情感偏差模型检测通过,目标人格重塑进度+5%】。
“抓到你了!”高晴烟低喝一声,早已布下的数据捕捞网瞬间收紧,精准地截获了这条反馈信号。
她迅速破译了其中加密的时间戳规律,“李炎,他们每一封‘指令信’的发送时间,都在每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来源Ip经过了三次跳转,最终物理位置指向……我们市警察局的内部网络服务器!”
夜色如墨。
李炎回到了灯火通明的警察局大楼。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像往常一样,以核对旧案卷宗为由进入了档案室。
档案室与行政秘书办公室仅一墙之隔,而那台负责打印全局机密文件的激光打印机,就安静地立在墙角。
李炎假装整理文件,身体挡住了监控摄像头的死角。
他的指尖轻轻一弹,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物理监听装置无声无息地滑入打印机的散热格栅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像个无事的没事人一样,抱着一堆卷宗离开了。
当时钟的指针滑向凌晨两点十五分,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吴秘书的身影鬼魅般出现,他熟练地连接好电脑,屏幕幽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打印机开始低声工作,一张A4纸缓缓滑出。
李炎早已潜伏在天花板的通风管道内,透过栅格的缝隙,用一枚特制的异能追踪器,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那份文件的页眉处,用红色宋体加粗标注着一行字:【绝密:07号清除授权书】。
然而,当吴秘书拿起文件时,李炎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纸上除了页眉那行字,正文部分竟然一片空白。
光学隐形墨水!
对方的警惕性远超想象。
李炎没有轻举妄动。
他静静等待吴秘书销毁了打印记录并离开后,才从通风管道悄然滑下。
他走到走廊拐角,算好角度,故作不慎地将一瓶“强力清洁剂”掉落在地,透明的液体泼洒而出,恰好溅湿了吴秘书刚才经过的地面区域。
这瓶所谓的“清洁剂”,是高晴烟利用工匠坊的技术特制的【罪痕显影剂】。
第二天清晨,负责打扫的保洁员像往常一样用紫外线消毒灯清扫走廊。
当灯光扫过那片被“清洁剂”浸湿的地面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光洁的地砖上,浮现出淡淡的荧光字迹——那是吴秘书皮鞋鞋底沾染上的、肉眼不可见的隐形墨水痕迹,经过显影剂的化学反应,在紫外线下无所遁形。
那些痕迹,赫然是一份文件的镜像倒影。
批准人签名栏,龙飞凤舞地签着两个字:赵天成——警察局局长。
执行监督人一栏,正是吴秘书。
李炎在保洁员发现之前,用微型相机拍下了这铁证。
但他没有立刻冲进赵局长的办公室,更没有选择上报。
他拨通了高晴烟的加密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证据到手了。但现在撕破脸,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换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继续。鱼已经上钩,但钓鱼的人还没露面。”
“那你的意思是?”高晴烟在那头问。
“放长线。”李炎就说,他躲在城西的‘白虎崖角斗场’。”
白虎崖,一座废弃的采石场,如今被改造成了富人们寻求刺激的地下角斗场,龙蛇混杂,是全市监控最薄弱的灰色地带。
三天后。
白虎崖悬崖酒店的顶层观景台,冷风如刀。
陈昊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踉跄地冲出电梯,身后追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扑到栏杆边,掏出一部加密手机,试图将自己恢复意识后整理出的最后一份报告上传。
然而,就在他解锁屏幕的瞬间,手机相册却被一股未知的力量远程操控,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骑在父亲的肩头,在游乐园里笑得前仰后合。
背景音乐,是李炎用特殊频率录制的一段低沉语音,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大脑皮层,直抵灵魂深处:“小昊,你爸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小昊一个人’。”
父亲的面容,那句遗言,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陈昊记忆的最深处。
泪水决堤般涌出,他痛苦地捂住头。
就在这一刻,远在工匠坊的高晴烟,眼中金光一闪,通过预埋在手机里的芯片,远程激活了“金瞳共鸣波”,以强大的精神力,强行唤醒他被药物和程序压制的最深层、最真实的情感记忆。
“啊——!”
陈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不再是那个眼神空洞的执行者,也不是那个被程序操控的傀儡。
他仰天长啸,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我不是工具……我不是!我是陈建国的儿子!”
山风呼啸,卷起他凌乱的头发。
远处,通往悬崖酒店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车正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
车顶上,一个碟形的雷达装置正在缓缓旋转,红色的指示灯精准地锁定了观景台上的信号源。
乌托邦的清道夫,已然抵达。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李炎站在工匠坊的屏幕前,看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他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
时机正好。
他转过身,望向窗外。
城市上空,乌云正在集结,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来临。
他知道,白虎崖的这场追捕,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序幕。
真正的杀招,隐藏在这场风暴之后。
今夜,好戏才刚刚开场,而他们,早已为最终的演员,搭好了最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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