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青萝?
苏轻媛的声音在林间荡开,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老妪枯瘦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那根蛇纹盘绕的乌木手杖从她指间滑落,砸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
老妪缓缓抬头,灰白的翳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两行浓稠的血泪从她眼眶中蜿蜒而下,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苏轻媛胃部一阵绞痛——那血泪的颜色暗红近黑,分明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弦月...还活着?老妪的声音像是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二十年沉淀的颤抖。她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前衣襟,粗布衣衫被扯开一道裂缝,露出锁骨处一枚新月形的伤疤——与许弦月描述的青萝特征分毫不差。
谢瑾安的剑尖纹丝不动地悬在老妪咽喉前三寸处,月光在精钢剑身上流淌成一道冰冷的银河。证明你的身份。他声音比剑锋更冷,左手在背后对苏氏兄妹打了个戒备的手势。
老妪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猛地扯开左袖。松弛的皮肤上,一个拇指大小的青色胎记赫然在目——正是许弦月用银针蘸蓝靛汁刻下的新月标记!苏轻媛呼吸一滞,这个私密细节绝无外人知晓,是师傅醉酒后红着眼眶告诉她的往事。
前辈!苏轻媛刚要上前,林中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十几个黑影正如鬼魅般从四面围拢,他们手中的铁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是淬了南疆见血封喉的剧毒!
老妪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把将苏轻媛拽到身后。她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双臂大张时袖中金针如暴雨倾泻。天机针法·星河倒悬!随着她沙哑的喝声,数百根金针在空中交织成密网,将最先扑来的三个黑衣人扎成了刺猬。
走!去白鹿崖找...老妪的警告被破空而来的弩箭截断。三支玄铁箭矢深深钉入她瘦削的胸膛,箭尾的黑色翎羽剧烈颤动,显然带着内家真气。
青萝前辈!苏轻媛的尖叫惊飞整片林子的宿鸟。谢瑾安长剑划出雪亮弧光,剑风激荡间将后续箭矢尽数斩落。苏如清铁扇旋飞如轮,三枚透骨钉带着刺耳尖啸没入最近三名黑衣人的咽喉——正是许弦月亲传的追魂三点手法。
老妪跪倒在地,咳出的黑血在落叶上洇开狰狞图案。她颤抖的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块被血浸透的素帕塞给苏轻媛。记住...你师傅的记忆...被...鲜血涌出她嘴角,将后续话语染成模糊的咕哝。她突然瞪大灰白的眼睛,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众人身后:柳...无...
一道青影如鬼魅般掠过树梢。来人广袖翻飞,数十根金针激射而出,手法竟与老妪方才如出一辙!金针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精准刺入每个黑衣人的眉心死穴。
三个小娃娃,跟老夫走。青袍老者鹤发童颜,声音却年轻得诡异。他袖中甩出三道乌金丝索,不由分说卷住三人腰际。苏轻媛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已腾空而起。最后一瞥中,垂死的青萝嘴唇开合,似乎在重复着一个词——。
......
悬崖洞穴中,青袍老者点燃松明。跃动的火光里,苏轻媛终于看清他的面容——约莫六十岁上下,左眉处一道陈年疤痕将眉毛断成两截,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青灰色的瞳孔,在暗处泛着猫眼石般的幽光。
柳无涯。老者自报姓名时,手指轻抚腰间残缺的铜牌。借着火光,苏轻媛看清铜牌上模糊的半个字,与师傅珍藏的那块玉佩上的刻痕如出一辙。柳氏医门末代掌针,许弦月真正的师父。
您认识青萝前辈?苏轻媛攥紧那块染血丝帕,丝帕角落绣着的并蒂莲已被血染得辨不出原貌。
柳无涯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青萝?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嘲讽与悲凉,许弦月是这么称呼那个幻影的?他突然掀开自己的左袖——松弛的皮肤上,赫然是一个与老妪手臂上一模一样的青色新月胎记!
因为二十年前从赵家花轿里救出许弦月的,从来不是什么青萝姐姐柳无涯青灰色的瞳孔收缩如针,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而是我,柳无涯。
画轴展开的瞬间,苏轻媛如遭雷击。纸上绘着十六岁的许弦月,一袭素衣蹲在药圃里,指尖轻触一朵白芍药。少女唇角含笑,眉目如画,正是师傅珍藏的那幅自画像——但角落题字却是爱徒弦月,庚辰年仲夏,师柳无涯绘!
不可能...苏轻媛踉跄后退,师傅明明说这是青萝所绘...
柳无涯突然将画轴翻转,背面竟贴着一张泛黄的婚书!柳氏无涯与许氏弦月结为夫妇的字样依稀可辨,落款处两个血色指印如凝固的誓言。
赵家的忘忧散能重塑记忆。柳无涯的声音突然低沉如古井,他们追杀弦月,就是要逼我交出天机医道最后一章——逆死生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苏轻媛手中的《天机医道》,你翻到最后看看。
苏轻媛颤抖着翻开医书最后几页——本该记载逆死生的章节被粗暴地撕去,残留的纸页上还带着焦痕!
这是...
赵家要的从来不是普通医书。柳无涯从袖中取出一个骨瓷小瓶,将瓶中粉末洒在医书页面上。泛黄的纸页渐渐浮现暗红色纹路——竟是幅精细的地形图!白鹿崖下的地宫,藏着能逆转生死的...
洞穴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如闷雷滚过地面。柳无涯脸色骤变:赵家铁卫队。他迅速卷起医书塞给苏轻媛,枯瘦的手指在她掌心重重一按,地图指向地宫入口,那里有...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精准钉入柳无涯后背!老者踉跄着撞上石壁,口中溢出的鲜血在岩面拖出长长的痕迹。洞口处,十余个身披玄铁重甲的身影缓步逼近,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是铁尺,而是一种形如弯月的奇门钩,刃口布满倒刺,钩背上刻着字家徽。
有趣。为首的铁面人声音机械冰冷,面具眼洞中透出毒蛇般的目光,柳掌针居然苟活至今。他的视线落在苏轻媛手中的医书上,交出地图,留你们全尸。
谢瑾安突然长剑归鞘。这个反常举动让苏轻媛心头狂跳。只见他右手在腰间一抹,三道银光激射而出——不是暗器,而是西域天蚕丝编织的夺命线!银线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最前面三名铁卫的头盔生生绞碎!碎裂的铁面具下,赫然是三张布满黑色咒纹的脸!
柳无涯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拍在石壁某处。洞穴深处轰然洞开一条暗道,腥湿的风裹挟着地下河的寒意扑面而来。老者将一块温润的白玉佩塞进苏轻媛手中:给你师傅...告诉她...青萝从来...
铁面人的弯钩突然飞旋而至,精准勾住柳无涯的咽喉。鲜血如泉涌出,在石壁上绘出狰狞的图腾。苏轻媛被苏如清强行拖入暗道,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看到柳无涯青灰色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老者干枯的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洞穴如积木般坍塌。气浪将三人掀飞出去,苏轻媛在坠入深渊的瞬间,看清了手中玉佩上的刻字:吾爱弦月。这字迹,与师傅珍藏的那块残玉上的二字,分明是同一人的笔迹!
冰冷的河水吞没了所有意识。在黑暗彻底降临前,她恍惚看到河岸上有白衣人临水而立。那人衣袂翻飞如展翅白鹤,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光——那玉佩的残缺形状,恰好能与许弦月常年贴身携带的残玉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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