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时间回到苏如清一行人出发之时 - - -
流云渡的晨雾还未散尽,江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乔南一踏着露水浸润的青石板走来,腰间佩剑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驻足岸边,望着那艘斑驳却纤尘不染的乌篷船,船头立着的灰袍老者正用竹竿搅碎一江晨光。
晚辈见过渡翁。乔南一抱拳行礼时,江风掀起她束发的青色绸带。老人脸上的沟壑里藏着笑意,枯枝般的手指敲了敲船舷,三长两短——这是他们半月前约定的暗号。
乌篷船吃水颇深,船舷距水面不过三寸。乔南一刚踏上甲板,就听见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赵安元雪白的衣袂扫过芦苇丛,腰间悬着的鎏金香囊在朝阳下忽明忽暗。他登船时带起一阵松木清香,与老者身上的鱼腥味奇异地交融。
开船喽——老渡翁的号子惊起几只白鹭。竹竿点破水中倒影,船尾拖出的涟漪将两岸青山揉成模糊的色块。乔南一注意到老人撑船的手势很特别,每次发力前都要将竹竿在掌心转半圈,像是某种失传的武功起手式。
赵安元忽然开口:这竿法可是江心十八转?家师曾说三十年前...
公子好眼力。老渡翁手腕一抖,竹竿在水面画了个完整的圆,不过老朽只会前九转,后九转要等月亮爬上桅杆时才使得出来。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望着远处水面,那里正有一群银鱼跃出晨光。
乔南一从袖中取出羊皮地图,指腹在某处山谷图案上摩挲:先去白鹭洲。羊皮边缘沾着暗褐色痕迹,像干涸的血渍。老渡翁瞥了一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声惊飞了停在船篷上的翠鸟。
航程比预计的漫长。正午时分,船行至两山夹峙的狭窄水道,阳光被峭壁切割成碎片坠入水中。赵安元忽然按住剑柄:水里有东西。几乎同时,船底传来的闷响。
老渡翁却不慌不忙地从舱板下取出个陶罐,将里面腥臭的液体倾入江中。水面立刻浮起大片翻白的鱼肚,其中混杂着几条手指粗细的赤红水蛇。瘴气养的玩意儿。他踹开一条试图缠上船舷的活蛇,这罐雄黄酒还是尧小子去年给的。
当木屋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时,日头已经西斜。屋前药圃中,穿葛布短衫的男子正弯腰采摘紫色小花。听见脚步声,他直起身时带落几片花瓣:南一丫头,你迟了三天。
路上遇到些有趣的事。乔南一踢开脚边一颗石子,露出下面盘曲的蜈蚣,比如这个。蜈蚣的百足突然全部僵直,竟是早已被银针钉死在地。
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苦涩中带着甜腥的气息充满木屋。尧叔捣药的手突然停顿:你要的千机解缺一味药引。石臼里的青绿色浆液泛起诡异泡沫,需要活着的金线蟾蜍,最好是...
神医谷药田里养的那群?赵安元突然插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香囊暗纹。屋内霎时寂静,只听见药罐沸腾的声响。
尧叔的铜药匙掉在地上:你们要去闯龙潭?他布满老茧的手抓住乔南一肩膀,那老毒物最近在试新研制的牵机散,中者会...
所以需要您的还魂丹打底。乔南一解开腰间皮囊,倒出三颗刻着奇异符文的蜡丸,加上这些从西域求来的避毒珠,应当能撑两个时辰。
暮色渐浓时,赵安元独自站在药圃边缘。他袖中藏着一封火漆密信,封口处的鹰隼纹章被月光照得发亮。信纸上的名单里,尧三指的名字后面画着鲜红的叉。
在看星星?乔南一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赵安元转身时,看见她手里捧着个青瓷碗,碗底沉着几片形状古怪的枯叶。尧叔特制的安神茶,她将碗递过来,说是有助化解寒江独钓的内劲反噬。
茶汤映着月光,水面漂浮的叶脉组成奇异的图案。赵安元想起登船时老渡翁那个未完成的竿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仰头饮尽茶水,苦味中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深夜的木屋里,尧叔正在整理药柜。某个瞬间,他的三根手指突然僵住——窗外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声,像是夜行人的绑腿扫过茅草。老药师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某个雕花木匣推到了药柜最深处。
黎明前的雾气中,乌篷船静静驶离小岛。乔南一站在船头,指尖捻着一片沾露的枫叶。叶脉间若隐若现的金线,正是金线蟾蜍栖息处特有的孢子痕迹。她余光瞥见赵安元正在检查香囊中的暗格,那里本该装着雄黄粉的位置,现在躺着几颗猩红的药丸。
老渡翁的竹竿突然在水面划出尖锐的声响。下游某处,惊飞的夜鹭群像一把撒向空中的黑芝麻。乔南一与赵安元对视一眼,同时握住了各自的武器。船篷的阴影里,尧叔给的药包正在渗出深色液体,浸湿了压在下面的那张残缺地图。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船已行至江心最湍急处。老渡翁突然唱起古老的船歌,沙哑的嗓音惊醒了藏在礁石间的夜鹭。在歌声掩护下,乔南一听见赵安元极轻地说:神医谷往北三十里的乱葬岗,有新坟。
水浪拍打船舷的节奏渐渐与船歌相和,仿佛某种秘传的密码。在歌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东方——那里,朝霞如血,正染红神医谷方向的天空。
晨雾渐散,乌篷船缓缓靠岸。乔南一踏上湿润的泥土,靴底碾碎了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头望向远处,神医谷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巨兽。
赵安元站在她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鎏金香囊,低声道:“金线蟾蜍只在夜间活动,白天怕是难寻踪迹。”
乔南一微微颔首:“先探路,等入夜再行动。”
老渡翁将船缆系在岸边的枯树上,咳嗽两声,浑浊的目光扫过四周:“这片林子有古怪,你们小心些。”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乔南一的手按上剑柄,赵安元则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袖中的暗器。
尧叔给的药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香,勉强驱散了林间弥漫的腐朽气息。三人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脚下枯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忽然,赵安元脚步一顿,蹲下身拨开草丛,露出一块被青苔覆盖的石碑。他拂去苔藓,露出几个模糊的刻字——“擅入者死”。
乔南一冷笑:“看来我们没走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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