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同志？能听到我说话吗？”周朝龙一边轻声呼唤，一边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颈动脉。
还好，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女人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别动，也别说话，你出车祸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和消防队，他们很快就到。”周朝龙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不敢随意挪动伤者，生怕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守在旁边，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防止她彻底昏迷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这时，周朝龙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安书记三个字。
他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朝龙同志，到哪儿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电话那头传来安志平略带焦急的声音。
“安书记，实在抱歉，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恐怕要迟到了。”周朝龙看了一眼事故现场，语气凝重地说道，“在来县里的路上，我遇到一起严重的车祸，伤者情况很危急，我得留在这里等救援。”
安志平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以周朝龙的身份和背景，就算无缘无故迟到，他这个县委书记也得客客气气地给找个台阶下。
更何况，现在是事出有因，而且还是救人这种天大的正事。
安志平的语气立刻从催促转为了关切：“人没事吧？严重吗？你的安全最重要！”
“我没事，安书记，出事的是一位女同志，一个人开的车，为了避让一辆突然窜出来的摩托车，直接翻进了沟里。”周朝龙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安志平松了口气，随即语气严肃地说道，“朝龙同志，你做得对！”
“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你安心处理现场的事情，会议这边你不用担心。”
“如果实在赶不过来，等会议结束，我再亲自把会议精神和主要内容跟你详细说一遍。”
安志平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周朝龙的关心，又彰显了自己以民为本的立场，同时还把后续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让周朝龙毫无后顾之忧。
“好的，谢谢安书记理解。”周朝龙挂断了电话。
官场之上，这种默契和体谅，远比任何客套话都来得实在。
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远处终于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一辆救护车和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至。
消防员迅速展开破拆工具，小心翼翼地将变形的车门彻底拆开。
医护人员则立刻上前，给女人戴上颈托，进行初步的检查和包扎。
看着女人被稳稳地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周朝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了，自己也该动身去县里了。
然而，他刚准备转身离开，救护车上却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拦住了他。
“先生，等一下。”
周朝龙一愣：“有事吗？”
“这急救车的出车费三百块，我的随车费用八百块，护士的随车费用四百块，一共一千五百块，麻烦您先付一下。”那医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周朝龙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救了人，没想着要什么回报，可这救护车倒好，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赶紧送伤员去医院，反倒是先找他这个目击者兼施救者要钱？
这是什么道理？
尽管心里不快，但周朝龙还是压着火气，想着救人要紧，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耽误时间。
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可那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让周朝龙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另外，伤者现在情况不明，需要马上手术，但是她身边没有家属。”
“按照规定，需要有人先去医院垫付一下医药费，否则我们没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我看你跟她好像认识，要不你跟着去一趟医院，先把费用垫上？”
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天经地义。
周朝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盯着眼前的医生，冷冷地说道：“第一，我不认识她，我只是路过救人。”
“第二，你们医院的规定，是先交钱后救人？”
“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因为没钱就放弃治疗吗？你们的医德在哪里？”
对于这种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要求，周朝龙已经不仅仅是不快，而是愤怒了。
救死扶伤，本是医护人员的天职。
可到了眼前这位名叫章学亮的跟车医生嘴里，却变成了赤裸裸的交易。
仿佛病人的生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没钱，就没命。
章学亮被周朝龙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脖子一梗，语气更加强硬起来。
“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每天那么多病人，要是都先治病后交钱，那医院早就倒闭了！”
“你要是不愿意垫付，那我们也只能按照流程走，等联系上家属再说。”
“不过我可提醒你，她这伤势，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章学亮的话，就像一桶汽油，瞬间点燃了周朝龙的怒火。
“好！好一个规定！”周朝龙怒极反笑，他指着章学亮，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名字，你的工号，还有你们医院的名字，我全都记下了！”
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但今天，这个叫章学亮的医生，彻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过，愤怒归愤怒，理智尚存。
周朝龙很清楚，现在跟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争辩毫无意义，耽误的只会是伤者的救治时间。
“行，钱我来垫付！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把人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如果因为你们的延误导致任何后果，我保证，你们所有相关人员，一个都跑不了！”
周朝龙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和怒火，却让章学亮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气势。
周朝龙不再废话，直接上了救护车。
他先是拿出三百块现金付了车费，然后跟着救护车一路呼啸，赶到了大安县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他二话不说，直接去缴费窗口，用自己的银行卡刷了两万块钱，作为伤者的住院押金和前期治疗费用。
办完手续，他将单据交给护士，冷冷地对跟过来的章学亮说：“钱已经交了，现在可以救人了吧？”
章学亮看着缴费单上两万元的字样，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敢再多说什么，灰溜溜地走开了。
周朝龙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心中的怒气久久无法平息。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安志平再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自己可能要彻底缺席今天的会议了。
就在这时，护士拿着一个女士手提包走了过来。
“先生，这是伤者车里的包，您是家属吗？里面有个手机一直在响。”
周朝龙接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还在震动的苹果手机。
屏幕上没有显示姓名，只有一个号码，但这个号码他却无比熟悉，正是县委书记安志平的手机号。
安志平怎么会给这个女人打电话？
周朝龙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安志平那标志性的、略带一丝恭敬和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万市长，您到大安县地界了吗？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主持会议了！”
轰！
安志平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周朝龙的脑海中炸响！
万市长？
江市的万副市长，今天前来主持会议的市领导！
周朝龙瞬间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从车祸现场救下的那个女人，那个因为一千五百块出车费、医护人员出场费和两万块医药费差点被耽误治疗的女人，竟然就是今天专程从江市下来，要在大安县主持重要会议的万蒗，万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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