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雨无声。
雨水顺着清晏殿的琉璃瓦往下滑,这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楚。
像没完没了的更漏,量着这金丝笼里困住的日子,每一滴都仿佛敲在心上,不轻不重,却无法忽视。
殿内烛火晃着,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憋闷。
吴怀瑾披件玄色常服靠在窗边,望着外头混混沌沌的夜色。
雨丝在灯笼微光里一闪就没,像银针扎进无边的黑,转瞬即逝,留不下半点痕迹。
就在方才,他刚演完一场自个儿觉得天衣无缝的戏。
御花园里个老花匠脚滑跌进结着薄冰的池塘。
正巧“路过”的九皇子“没半点犹豫”跳进刺骨的冷水里,在一众宫人惊得瞪圆眼的注视下,把快断气的老人捞了上来。
他不管自个儿“还没好透”的灵力,当众运起《基础疗愈术》,直等老者吐尽肚子里的水,脉象稳了才停。
全程他脸“煞白”,嘴唇“发乌”,浑身湿透“打哆嗦”,却还“硬撑”着等太医来,将一个体弱仁善、不顾自身安危的皇子形象刻入了每个人眼中。
“九殿下真是天生的仁善!”
“自个儿身子还没利索,倒拼着命救个老花匠!”
夸人的话像潮水似的涌来,一波接一波,几乎要将人淹没。
德妃心疼得直抹泪,皇帝赏了暖玉和补药,连向来疏远的太子都派人来问候,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袖和云香红着眼圈给他换下湿衣裳,拿温热的帕子一遍遍擦他冰凉的手脚,嘴里不停念叨“殿下太不爱惜自个儿了”,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哽咽。
可这会儿,独自站在殿里的吴怀瑾脸上半分得意都没有。
那双往日里温吞似水的眼瞳深处,只剩一片冻住的海,海底下翻涌着亟待喷发的熔岩,表面却封着坚冰。
【叮!紧急救援任务完成。检测到宿主救援行为含高度表演意图与收买人心动机,核心动机与至诚善念偏差超90%。功德值奖励削减90%,最终奖励:功德+1。】
系统的提示音冰得刺骨,像把淬了冰的锉子,在他神魂最嫩的地方反复刮擦,不流血,却痛入骨髓。
“偏差超九成……削九成……”
这几个字在他心里滚来滚去,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魔魂深处,留下屈辱的印记。
三千年!
他在魔域横行了三千年,踩着眼仙道,把众生当蝼蚁,啥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
如今他丢了魔尊的脸面,像最下贱的戏子在泥里打滚,演着让人作呕的“仁善”,换来的却是这跟打发要饭的似的奖励,还有那冰冰冷冷的“动机偏差”判定!
这该死的系统,竟拿规则耍他,拿道德绑他,把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忍气吞声,都扒光了晾在所谓“至诚善念”的光底下抽鞭子!
“呵……”
一声低笑从他喉咙里漏出来,没半点温度,只剩碎冰似的寒意。
“砰!”
石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将外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幽冥石的幽绿光芒水般倾泻下来,没平复他的火气,反倒把眼底猩红的血丝映得更吓人。
这会儿他不用再伪装,魔尊的戾气毫无保留地散逸出来,整间密室的空气都凝滞了,仿佛冻住。
【戌影!】
通过灵犀符传过去的神念,没了往日的冷静克制,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像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正在调息的戌影识海深处。
阴影猛地晃了晃,戌影的身影瞬间冒了出来。
她连站稳的工夫都没有,“扑通”就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奴在!”
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被主人这从未有过的狂怒震慑住了。
此刻的主人就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半分迟疑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吴怀瑾压根没看她,目光死死盯着虚空中某一点,像要把那地儿烧穿,窥见其后隐藏的系统规则。!
系统无法直接对抗,但这深宫里,有的是能被他碾成渣的蝼蚁!
“姜贵妃……那贱人!”
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本王记得,她有个侄孙叫王钰?在户部挂了个闲差,仗着姜贵妃的势,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吧?”
“是!”
戌影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立刻回话,语速快而清晰,
“王钰,十九岁,性好渔色,行事暴戾,上个月刚强占了南城一户商人的女儿,逼得那姑娘跳了井。他父亲王坤的老部下还在帮他遮掩罪行。”
“好!好得很!”
吴怀瑾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找个机会,让他‘意外’没了。手脚干净点,但得让他死前尝够恐惧!让所有人都知道,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话里满是迁怒的痛快,仿佛处置了王钰,就能拐着弯抽那让他无比窝火的系统规则几鞭子。
“奴明白!定让他受尽折磨,死得难看!”
戌影半点不犹豫地领命,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主人的怒火需要宣泄,她就是主人最锋利的那把刀,指哪儿,便砍向哪儿。
“还有乌圆!”
吴怀瑾猛地转向跪伏的戌影,眼神如电,
“她不是已经摸到漕运码头的边儿了吗?告诉她,三天内,我要看到码头帮派和税官勾结、盘剥力夫的实打实证据!不是线索,是铁证!”
这命令近乎苛刻,根本超出了乌圆现在的能力范围。
可这正是吴怀瑾要的,用极致的压力磨砺这把新刀,同时把无法倾泻在系统上的狂怒发泄出去。
“是!奴这就传命!”
戌影心下一凛,却半分不敢违逆,再次叩首领命。
他走到墙角那尊沉寂的青铜药鼎前,鼎底下的地火早已熄灭,鼎身冰冷透骨。他猛地一拳砸在鼎肚子上!
“咚——!”
闷响在密室内反复回荡,青铜鼎纹丝不动,拳头上传来的剧痛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明了一瞬。
他看着鼎身上模糊映出的、自己扭曲变形的脸孔,忽然发出一阵低低的、压抑到极致的笑声。
“好人系统……至诚善念……”
他低声念叨着,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换成一种更深、更骇人的冰冷,
“你要本尊‘真心’行善?成啊……本尊就让你瞧瞧,啥叫魔尊的‘真心’!
那他就掀一场更大的“善行”,一场能震动朝野、让无数“恶人”粉身碎骨的“大善”!
他要借此攫取海量功德,更要借此,将那些碍他眼、让他不痛快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跪伏于地的戌影身上,已经彻底变回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日更沉,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蕴藏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去办吧。记住,本王要的,是结果。”
“奴,万死不辞!”
戌影的身影悄然融入阴影,消失不见。密室内,重归死寂,只剩吴怀瑾一个人,以及那尊冰冷的青铜鼎上,隐隐传来的、如同来自远古魔渊的无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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