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卿，有何话说？”皇帝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刘政颤巍巍地跪下，老泪纵横地说道：“陛下！文相刚刚伏法，朝堂震动，人心惶惶。
此时，若再对京兆府尹，这等朝廷重臣，处以极刑，恐……恐会引起百官惊惧，朝局不稳啊！”
“张承业，固然有罪。
但其罪，罪在附逆，罪在失察，尚……尚不至死啊！”
“老臣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以安抚百官为先，对张承业，从轻发落，以安天下人心！”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表面上，是为了国家大局着想。
但实际上，却是在，抱团取暖，兔死狐悲！
他知道，如果今天，再让林风得逞，那他们这些文官，以后，就真的要任由军方，随意拿捏了！
“刘大人此言差矣！”
刘政话音刚落，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武将队列中，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王德发。
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悍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张承业身为京兆府尹，却知法犯法，构陷功臣，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若不严惩，如何彰显国法威严？如何安抚天下将士之心？！”
“我等武将，在前线，为国捐躯，抛头颅，洒热血！
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贪官污吏，在背后，捅刀子的吗？！”
王德发越说越激动，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请陛下，严惩酷吏，以正视听！”
“请陛下，严惩酷吏！”
他身后的一众武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震寰宇！
文武两派，泾渭分明，针锋相对！
大殿之上，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够了！”
龙椅之上，皇帝一拍扶手，发出一声怒喝！
整个大殿，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承业，身为京兆府尹，失察之罪，附逆之罪，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皇帝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文官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但是......”皇帝的话锋，忽然一转。
“刘爱卿所言，亦不无道理。
国朝新定，百废待兴，朝局，确实不宜，再起大的波澜。”
听到这话，文官们，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而武将们，则是心头一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的，最后宣判。
“传朕旨意。”
“京兆府尹张承业，革去一切官职，永不叙用！”
“查抄其全部家产，充入国库！”
“其本人，及其三代以内直系亲属，全部，流放至极北苦寒之地，宁古塔！终生，不得返回京城！”
“钦此！”
流放宁古塔！
这个判决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于张承业这种，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文弱官员来说，被流放到那个，一年有八个月都是冬天，滴水成冰的不毛之地，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一万倍！
这是一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惩罚！
皇帝的这一手，玩得是滴水不漏，炉火纯青！
他既没有杀了张承业，给了文官集团，一个喘息的机会，安抚了他们那颗，即将崩溃的心。
又用这种酷烈的方式，严惩了罪魁祸首，给了林风，给了所有军方将领，一个满意的交代。
同时，也再一次，向所有人，彰显了他那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这就是，帝王心术！
平衡，制衡，再平衡！
“陛下圣明！”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殿之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应和之声。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对于这个结果，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有李英，撇了撇嘴，小声地，在林风耳边嘀咕道：“就这么便宜他了？真不甘心！”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林风，在听到这个判决之后，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第一个，叩首谢恩。
“陛下圣明！臣，遵旨！”
他的声音，洪亮而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这一下，反倒让龙椅上的皇帝，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年轻人，刚才还一副不把人弄死，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
退朝之后。
回将军府的路上，李英终于，忍不住了。
“林风！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可是流放！
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去了宁古塔，会不会被人暗中照顾，过得比在京城还舒坦？”
“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直接让陛下杀了他？一了百了！”
林风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淡然一笑。
“你以为，杀了他，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难道不是吗？”李英反问道。
“当然不是。”林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深邃与老练。
“你真以为，我今天在朝堂上，大闹一场，真的，就只是为了杀一个张承业？”
“不然呢？”
“我是在杀鸡儆猴。”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
“文彦博虽然死了，但他在朝中经营了几十年的党羽，还在。
这些人，就像附骨之疽，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清除干净。”
“我今天，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张承业这只‘鸡’，给宰了！
让那些还想跟我作对的‘猴子’们，都好好看看！
这就是，跟我林风作对的下场！”
“至于他是死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真的觉得，他去了宁古塔，就能活得舒坦吗？”
“我告诉你，在那个人间地狱，他会活得，比狗还惨。
他会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之中。
这，可比一刀杀了他，要解恨多了。”
李英听着林风的分析，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在思想的层面上，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自己看到的，是仇恨，是快意恩仇。
而他看到的，却是利益，是权谋，是人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风看着前方，那巍峨的将军府，缓缓地说道。
“今天，陛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可以容忍我，杀一个，威胁到他皇权的文彦博。”
“但他绝对不会容忍，我借着他的手，去清除异己，打破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朝堂平衡。”
“如果我今天，再逼他杀了张承业，你信不信，下一个，要被清算的，就是我，是我们整个慕容家。”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要永远记住。”
听完林风的这番话，李英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着林风的侧脸，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由衷的，敬畏。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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