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云捏着那两张轻飘飘的证据，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额角青筋跳动，胸膛剧烈起伏，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冒犯的震怒充斥着他的内心。
愤怒于柳氏的愚蠢和狠毒，竟然留下如此确凿的把柄。
更愤怒于龙惊墨的胆大包天和实力，她竟然敢暗中调查，甚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
“孽障。”
龙啸云猛地将证据拍在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他怒视龙惊墨，属于武将的杀伐之气瞬间爆发，如同实质般压向龙惊墨，“你竟敢暗中窥探主母，搜集此等污秽之物，是谁给你的胆子？”
若是寻常闺阁女子，早已被这雷霆之怒吓得跪地求饶。
然而，龙惊墨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仿佛那迫人的气势只是微风拂面。
她甚至向前踏了半步，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龙啸云几乎要喷火的视线，她的气势瞬间盖过了龙啸云，竟让他后退了半步。
“父亲息怒。”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女儿并非窥探，只是险死还生，不得不为自己寻一条活路，搜集一些保命的筹码而已。若非母亲与姐姐步步紧逼，欲置我于死地，女儿又何须行此无奈之举？”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还是说，在父亲眼中，女儿合该引颈就戮，才算得上是恪守本分、顺从父命？”
“你……”龙啸云被她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可他也不敢造次，这死丫头的实力不容小觑。
“父亲，”龙惊墨不再给他发怒的机会，语气斩钉截铁，“证据确凿，父亲心中自有明断。女儿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追究过往——毕竟，李嬷嬷已死，春草也已‘投井’，许多事，死无对证。”
她特意强调了“投井”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龙啸云。
龙啸云眼神一凛，春草的事他略有耳闻，但并未深究。
此刻被龙惊墨点出，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心中对柳氏的恼恨又添一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儿今日，是想与父亲谈一谈未来。”
龙惊墨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为了女儿能‘心无旁骛’、‘尽心尽力’地为龙家维系与王府的联姻，女儿有几个条件，望父亲允准。”
龙啸云死死地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龙惊墨清晰地说道：
“第一，我生母云婉儿的所有遗物，包括但不限于嫁妆、首饰、私人物品，必须一件不差，完整归还于我。这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女儿必须带走。”龙惊墨的这些话，保留了核心诉求，与之前索要嫁妆区别开，强调“遗物”和“念想”。
“第二，陪嫁的下人，由女儿自行挑选。龙府只需提供名单和身契，人选决定权在我。”她想拿到人事权，确保身边无耳目。
“第三，”龙惊墨目光灼灼，“女儿嫁入王府后，龙府——尤其是母亲和姐姐，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我在王府内的任何行动，不得借家族之名强迫我做任何事。我与龙家，唯有姻亲之情，再无主从之份。”
她必须争取独立性和行动自由，切断后患。
“第四，”她语气加重，“请父亲严查丫鬟春草‘投井’一事，给府中上下一个交代。并且，确保那‘不计代价’的‘影卫’，绝不会再出现在女儿面前！”
这是新增的条件，直面当前的最大威胁，将春草之死作为谈判筹码，想来龙啸云为了龙家的名声，是会同意的。
龙啸云听着她一条条清晰无比、甚至可称“大逆不道”的条件，气得浑身发抖：“龙惊墨！你这是在威胁为父？！你以为凭这两张不知真假的证据，就能为所欲为？！”
龙惊墨面对他的暴怒，反而笑了，那笑容冰冷而透彻：“父亲言重了。女儿岂敢威胁父亲？女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却如同重锤般敲在龙啸云心上：
“父亲，您说，若女儿带着对这些‘意外’和‘刁难’的刻骨怨恨，带着对生母遗物被霸占的不甘，嫁入定渊王府。万一……女儿在王府‘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流露出对龙家的些许不满，以至于坏了龙家与王府的‘好事’，甚至……引得圣上对龙家有所疑虑。届时，父亲您……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她轻轻拿起书案上那两张证据，语气轻柔却致命：
“更何况，女儿手中，还有这些‘不知真假’的东西。您说，若是它们‘不小心’流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待龙家主母？如何看待……治家不严的龙大将军？”
龙啸云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儿，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她的可怕。
她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软肋——龙家的声誉、与王府联姻的政治任务、以及圣意。
她不是在乞求，而是在进行一场冰冷的交易。
用她的“顺从”和“配合”，来换取她应得的公道和未来的安全保障。
龙啸云有些后悔带回龙惊墨来替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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