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州龙陨
春去秋来，距青田那场惊天巨变，已过去整整一年。
刘府老宅后院，刘伯温静立于一方新辟的池塘边。池水清澈，几尾锦鲤悠然游弋。他身着寻常青衫，面容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再无昔日那般外露的锋芒，却更显深邃难测。
一年静养，他体内那与龙蛊晶融合后的新生力量已初步稳固。那并非汹涌澎湃的灵力，而是一种更近乎本源的、与山川大地同呼吸共命运的生机。他无需刻意运功，便能隐隐感知到脚下青田地脉的微弱搏动，与远方紫微峰那纯净帝脉的悠长呼应。
这，便是“御龙之道”的初境——身与地合。
“先生。”铁冠道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经过一年调养，他伤势尽复，甚至因紫微峰那场生死磨砺，修为隐隐更有精进，只是鬓角添了些许风霜之色。“韩老板那边送来最新密报，还有……燕王府的一份‘问候’。”
刘伯温转身，接过铁冠道人递来的两封书信。
韩老板的信中，详细罗列了近月来各地暗桩传回的异常天象、地动及民间怪谈，其中尤以浙江沿海、福建一带最为密集，多有“海市扰边”、“夜闻蛟吟”、“渔民失踪”等记载。
而燕王府的信，则措辞恭敬，以问候病情为名，实则附上了一份关于辽东及朝鲜边境“野人女真部族祭祀异动”、“长白山地气不稳”的隐秘情报。落款处，是燕王府长史葛诚的私印。
“燕王殿下，消息倒是灵通。”刘伯温淡淡一笑，将燕王府的信置于一旁，目光落在韩老板的情报上，“东海……看来我们的第一站，便是那里了。”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埋头斩龙的钦天监官员。如今身为“巡天监正”，掌天下龙脉勘察之权，他看得更远，也更深。朱元璋欲借他之手绘制山河气运图，燕王何尝不想借他之力，窥探乃至影响那冥冥中的天命？这巡天监的身份，是护身符，亦是漩涡中心。
“东海？”铁冠道人眼睛一亮，“听说那边海寇猖獗，还有不少装神弄鬼的倭人法师！正好去活动活动筋骨！”
刘伯温颔首：“海疆不宁，龙气必受影响。若真有妖邪借海龙脉兴风作浪，危及漕运海防，便是动摇国本之事。”他顿了顿，看向铁冠道人，“道兄，此行凶险未知，你……”
“打住！”铁冠道人一摆手，瞪眼道，“少来这套！老道我这条命是你小子捡回来的，你去哪儿，我自然跟到哪儿！再说，这身子骨再不动动，都快生锈了！”
刘伯温心中微暖，不再多言。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刘伯温并未大张旗鼓，只与铁冠道人二人，扮作游方士人与仆从，悄然离开了青田。官府方面，自有韩老板通过渠道打点，言明巡天监正奉密旨外出勘察地气。
离了青田地界，一路东行。愈往海边，空气中咸湿的水汽愈重，民风亦渐显彪悍。沿途可见不少卫所官兵调动，气氛略显紧张。
半月后，两人抵达浙东重镇——宁波府。
宁波城内外，商贾云集，船舶如梭，一派繁华景象。然而，在这繁华之下，刘伯温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煞之气。这气息并非来自市井，也非寻常血光，而是混杂了海水腥咸、一种深水生物的躁动，以及……淡淡的、属于异域法力的诡异波动。
他们入住了一间临近码头的普通客栈。是夜，刘伯温于房中静坐，袖中那枚新铸的、代替之前碎裂斩龙钱的 “巡天司南” （以残留的斩龙钱碎片混合星陨铁重铸，对龙气异常更为敏感）微微震动起来，指针摇摆不定，最终偏向东北方向的海域。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龙蛊晶所化的绿色纹路，也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厌恶与警惕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深藏海底的存在，引起了它的不适。
“果然在此。”刘伯温睁开双眼。
次日，两人来到码头，铁冠道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几两碎银，很快从一些老船工和饱经风霜的渔民口中，打听到了更多细节。
“……客官您是不知道，近来这海上邪门得很！”一名缺了颗门牙的老船工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说道，“尤其是韭山列岛那一带，往日虽是风急浪高，但熟悉水道也能通行。可这半年，但凡是靠近的渔船，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运气好的飘回来也变得痴痴傻傻，说是看到了巨大的黑影和会发光的城池……运气差的，就再也没回来！”
“官府没管吗？”铁冠道人问。
“管？怎么管？”另一名渔民插嘴道，“卫所的船也去过几次，回来只说风浪太大，搜寻无果。后来就有传言，说是惊动了海底的龙王爷，要不就是那些天杀的倭寇搞的鬼！”
“倭寇？”
“是啊！听说那股最凶的倭寇头子，叫什么‘八幡大菩萨’ 座下的丸目剑豪，身边就跟着会妖法的阴阳师！神出鬼没，专抢出海的商船！”
韭山列岛、海底黑影、发光城池、倭寇、阴阳师……
线索逐渐串联起来。
回到客栈，刘伯温铺开海图，目光锁定在韭山列岛的位置。那里岛屿星罗棋布，暗礁丛生，水文复杂，本就是天然的险地。若再有妖人借助异常的海底龙脉布设迷阵，寻常船只确实有去无回。
“看来，我们需往这韭山列岛走一遭了。”刘伯温指尖点在海图上。
“怎么去？咱们可没船。”铁冠道人皱眉。
刘伯温微微一笑，取出了那枚“巡天监”金牌：“明日，我们去一趟市舶司。”
翌日，宁波市舶司衙门。当那枚沉甸甸、代表着天子钦差、可便宜行事的金牌亮出时，市舶司提举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态度毕恭毕敬，有求必应。
不到半日，一艘轻捷坚固、配有经验丰富老舵手和十余名悍勇水手（实则为韩老板安排的可靠之人）的二桅哨船，便已准备就绪，停靠在专用码头。
登船之时，刘伯温立于船头，海风拂动他的衣袍。他望着眼前这片蔚蓝而神秘，却又暗藏凶险的无垠大海，目光悠远。
陆上龙脉，他已斩过、御过。但这浩瀚汪洋之下的水族龙气，又会是何等光景？那兴风作浪的，究竟是未开灵智的深海巨妖，还是……别有用心之辈，在试图窃取这东海龙脉之力？
“开船。”他淡淡下令。
帆索绞动，风帆鼓满。哨船如同离弦之箭，劈波斩浪，驶离了繁华的港口，向着那迷雾笼罩、危机四伏的韭山列岛，毅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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