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晨光带着几分暖意，穿透薄晨的雾霭，洒在回师上郡的大军队伍中。玄色的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士兵们甲胄上的寒霜相映，形成一幅既有战后松弛、又不失军容严整的画面。三万七千名棱堡秦军与三万援军合为一处，绵延十余里的队伍沿着草原古道行进，马蹄踏在解冻的冻土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偶尔能听到士兵们低声交谈的笑语——历经近三个月的血战，此刻踏上归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疲惫与轻松。
扶苏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走在队伍中央，身旁是蒙恬与周勃。他正与蒙恬讨论着漠北战后的治理计划，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便见韩信勒马停在不远处，神色带着几分急切。
“太子殿下，有紧急情况禀报！”韩信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扶苏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语气中的凝重，“方才末将在俘虏营中巡查，听到一名匈奴小卒私下嘀咕，说头曼单于在追击咱们之前，还派了四支骑兵，每支万人，去截杀一支‘带着王子首级的秦军小队’——末将猜，这定是去截杀止戈卫的！”
“什么？！”扶苏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手中的马缰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一直记挂着止戈卫的安危，却没想到头曼竟会在追击主力的同时，分兵去截杀这支孤军。止戈卫带着冒顿的首级，一路奔波，本就疲惫不堪，若是遭遇一支万人骑兵的围堵，后果不堪设想。“快！立刻派快马去张掖，传令夏侯婴将军，让他即刻调集张掖守军，前往居延泽、燕然山一线接应止戈卫，务必确保他们安全返回！”
“是！”身旁的亲兵不敢耽搁，立刻牵过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朝着张掖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很快便消失在队伍后方。
扶苏的情绪渐渐平复，他看向韩信，眼中带着几分赞许：“韩公子心思缜密，若不是你察觉此事，止戈卫恐怕真要陷入险境。只是你如何确定，止戈卫会从张掖方向返回？”
韩信微微躬身，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殿下，止戈卫此行的核心任务是带回冒顿首级，所以路线必然以‘安全’和‘快速’为首要原则。张掖境内有咱们之前设立的多处补给点，还有契骨部等友好部落的聚居点，一旦遭遇追兵，可就近寻求支援，这是其一；其二，从漠北返回大秦，张掖一线是距离最短的路线，避开了匈奴腹地和荒漠，能最快将首级送回；其三，李信将军素来谨慎，定会选择有秦军驻守的路线，张掖是河西四郡的重镇，守军充足，是最稳妥的选择。”
扶苏听完，缓缓点头：“你说得有理。但愿夏侯婴能及时收到消息，赶在匈奴之前接应到他们。”他心中仍有几分牵挂，止戈卫五百人出征，如今不知伤亡如何，若因自己的疏忽让他们折在归途，实在难辞其咎。
沉默片刻，扶苏想起自己已在漠北征战三月，对大秦境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便又问道：“韩公子，你随项梁先生学习的这一年多，大秦境内可有什么重大事件？我在漠北消息闭塞，竟不知咸阳近况。”
韩信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答道：“末将这一年多大多时间都在项梁先生的营中研习兵法、操练武艺，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也听闻了几件大事，或许能为殿下解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件，是徐福先生在南方的造船事宜。听说他在会稽郡的港口开建了十五艘大船，船身比寻常海船大两倍，用的是天工阁新制的木料加固技术，建造速度极快，预计明年开春便能下水，说是要用于探索海外之地。”
“第二件，关于刘邦大人。他已被陛下任命为滇郡郡守，只是滇郡境内还有不少未教化的土族部落，时常叛乱。刘邦大人向陛下上书，提议在当地招募士兵，组建滇郡本地军队平叛，陛下已经准了，还任命樊哙大人为滇郡将军，协助他处理军务。”
“第三件，是王贲将军的近况。王将军之前在南越征战时染了疫病，回到会稽郡后便一直养病。幸得殿下之前推广的大蒜素，服用后病情好了许多，如今已能下床行走。王离将军已接管了王贲将军的军队，从番禺出发，继续推进南越的战事，目标是打通整个南越国，将其纳入大秦的郡县体系。”
“第四件，是殿下您之前嘱托的印度榕引进之事。天工阁已从海外运来数百颗印度榕树苗，种在湛江附近和琼州岛上，派了专人照料。之前流落在南越部落的考察队，也已收到了朝廷送去的补给，如今正在南越各地绘制舆图，记录当地的物产与部落分布。”
“第五件，便是殿下主导的商贸改革。如今各郡的贸易凭证都已发放下去，按照殿下之前的思路，没有出现垄断的情况，各郡的商人相互竞争，反而激活了商贸。听说有位贵族为了扩大生意，一口气买下了十个郡的贸易权，组建了庞大的商队，往来于各郡之间。天工阁最近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各地开作坊的商人都去那里采购水力织布机、磨粉机等设备，泾渭工业区的水力设备收入，已经成了官办工坊的第一大收入来源。陛下为了加快设备生产，还从其他官办工坊调来了数百名工匠，协助天工阁赶制订单。”
扶苏听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没想到我在漠北的这几个月，大秦境内竟有如此多的进展。徐福的船、滇郡的平叛、王贲将军的康复、南越的推进，还有商贸改革的成效，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陛下定然也十分欣慰。”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蒙恬，语气坚定地说道：“蒙将军，等咱们抵达上郡后，你暂且主持上郡的军务，安抚伤员，清点战利品。我则立刻动身前往张掖，亲自去迎接止戈卫归来。他们为大秦立下如此大功，理应得到最高的礼遇。”
蒙恬连忙点头：“殿下放心，上郡的事务交给末将便是。只是殿下一路奔波，还需多带些护卫，确保安全。”
“无妨。”扶苏摆了摆手，眼中满是期待，“止戈卫是大秦的锐士，我能亲自接他们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晨光渐盛，草原上的雾霭渐渐散去，远处的上郡城墙已隐约可见。扶苏心中既盼着早日抵达上郡，好尽快赶往张掖，又牵挂着止戈卫的安危，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已遭遇匈奴的追兵。
而在千里之外的居延泽畔，苏角正率领着三百名止戈卫在湖边休整。居延泽的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与白云，湖边的芦苇虽已枯黄，却为这片草原增添了几分生机。止戈卫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芦苇丛旁，有的擦拭着诸葛连弩，有的检查着马背上的行囊，还有的则在湖边打水，准备煮些热粥。
苏角坐在一块岩石上，手中捧着那个装着冒顿首级的三层皮囊，小心翼翼地打开检查——石灰依旧干燥，盐布也没有受潮，首级保存得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将皮囊重新系在腰间，目光望向张掖的方向。“再有三日，咱们就能抵达张掖了。”苏角对身旁的百夫长说道，“到了张掖，就能见到殿下，完成任务了。”
百夫长笑着点头：“是啊，将军。这一路真是不容易，从单于庭到燕然山，再到居延泽，总算是快到家了。兄弟们都盼着能早日回到大秦，喝上一口家乡的酒。”
苏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只有茫茫的草原，看不到任何身影。“可能是牧民的马群吧。”苏角喃喃自语，没有放在心上。他不知道，那并非牧民的马群，而是头曼派来的匈奴追兵，正朝着居延泽的方向疾驰而来，一场新的危机，已在不知不觉中逼近。
士兵们依旧在悠闲地休整，有的甚至哼起了大秦的歌谣，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苏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对家乡的思念，却不知自己和兄弟们，即将面临一场关乎生死的考验。居延泽的湖水依旧平静，草原的风依旧和煦，可在这片平静之下，一场血战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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