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的庆功宴，似乎永远与“喧嚣”二字脱不开干系。
聚义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比之前任何一次宴席都要热烈。
大胜曾头市先锋的喜悦和对即将到来的复仇之战的亢奋，让整个大厅热闹非凡。
扈三娘坐在席间，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划拳声、粗豪的笑声和碗碟碰撞的脆响。
王英在她身旁，早已和燕顺、郑天寿等人喝得面红耳赤，勾肩搭背地唱着不成调的山歌，时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他偶尔会凑过来，喷着浓重的酒气，在她耳边大声说着什么，内容无非是“娘子厉害”、“给我长脸”之类。
她端起酒碗，与前来敬酒的头领们一一对饮。
她是今日的主角之一，每一道投向她和史进的目光，都像是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本就敏感而愧疚的神经上。
史进坐在不远处天罡星的席位上，相较于这边的喧闹，他那边显得安静许多。
他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独自饮酒，偶尔与身旁的鲁智深或武松低声交谈几句。
但扈三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目光沉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她无所遁形。
她不敢回望，只能借着饮酒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
碗中浑浊的酒液，带着辛辣的口感，滑过喉咙，落入胃中，燃起一团团灼热的火焰。
这火焰并未带来暖意，反而让她觉得周身冰冷，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开来，她独自一人被困在一个透明的令人窒息的牢笼里。
“扈头领！好样的！我敬你一碗！”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黑旋风”李逵，他端着海碗，瞪着一双牛眼，满脸钦佩。
扈三娘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烦恶，端起酒碗，强笑道：“铁牛兄弟过奖了。”
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她也懒得去擦。
“好酒量！”李逵哈哈大笑，又转向史进，“史进兄弟，你也别光坐着喝闷酒！来来来，俺铁牛也敬你！”
史进抬起眼，目光掠过李逵，在扈三娘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碗，与李逵一碰，然后沉默地喝干。
“爽快！”李逵满意地抹了把嘴，又嚷嚷着去找别人拼酒了。
扈三娘却因史进那一眼，心湖再起波澜。
他那眼神里，似乎有隐忍，有关切，甚至还有与她相似的疲惫？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酒意上涌，头脑一阵晕眩。
酒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开始撺掇着让扈三娘和史进这两位功臣“露一手”，比试一下枪法。
“扈家妹子的日月双刀厉害，史进兄弟的枪法更是梁山一绝！今日正好让大家开开眼！”
“对！比试比试！助助酒兴！”
“光是喝酒有什么意思！来点真格的！”
众人纷纷附和，叫好声、起哄声响成一片。
王英也兴奋地拉着扈三娘的袖子：“娘子！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你的本事！”
扈三娘本欲推辞，她心绪不宁，实在无心比试。
但架不住众人热情，加之酒精麻痹了部分理智，一股莫名想要发泄的冲动涌上心头。
或许，激烈的运动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烦扰的思绪。
她看向史进，史进也正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询问。
扈三娘咬了咬下唇，猛地站起身，因酒意而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朗声道：“既然众位兄弟有此雅兴，三娘便献丑了！”
她解下背后的日月双刀，放在席上，又从一个喽啰手中接过一杆白蜡杆长枪，掂了掂，走向场中空处。
史进见状，也不再犹豫，提起自己的镔铁长枪，迈步而出。
两人在场中站定，相隔三丈。
周围的喧嚣立刻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这场龙争虎斗。
火光映照下，扈三娘脸颊绯红，眼波因酒意而显得有些迷离，却更添几分平日里不见的娇媚与英气。
史进则依旧面色沉静，唯有那双紧握长枪的手，指节微微颤抖，显露出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请！”
“请！”
两声短促的招呼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扈三娘枪法并非主修，但武功到了她这等境界，一法通，万法通，加之她身形灵动，将日月双刀中的一些精妙变化融入枪法之中，使得这寻常的白蜡杆长枪在她手中，竟也使得诡奇莫测，速度极快！
而史进的枪法，则是走的刚猛霸道路线，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他的基本功扎实无比，枪影缭乱，却法度严谨，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一时间，场中只见枪影纵横，人影翻飞！
扈三娘将长枪使出了软兵器的柔韧与刁钻，而史进则将刚猛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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