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奥数初赛笔试环节结束后的第二天，气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得更加粘稠和紧绷。
一种混合着焦虑、期待、不甘与野心的复杂情绪，就像南方梅雨季里那股子闷湿，牢牢笼罩在每一位参赛选手和带队老师的心头。
所有试卷都已批阅完毕，分数录入系统，最终的成绩排名已经确定。它们被密封在组委会的档案袋里，等待着在公众场合被正式揭晓的那一刻。
上午九点，所有参赛队伍被召集到首都大学最大的学术报告厅。能容纳上千人的会场座无虚席，却出奇安静。空气里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声，以及被强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连心跳都被放大了数倍。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目光死死盯着主席台正中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空旷的长桌，以及一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此刻屏幕一片漆黑，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等待着喷吐烈火，吞噬或实现无数人的梦想。
海市的傅宇哲坐在前排，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冷峻，可紧抿的唇角泄露出内心的波动。
江东省的楚月微微昂着头，眼神锐利，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但胸口的起伏，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心跳。
西山省的石磊低着头，双手死死搓着衣角，黝黑的脸庞满是忐忑与希冀。
至于其他省份的选手，神情同样肃穆，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周老师坐在林晚照身边，紧张得几乎坐不住，不停变换姿势，手心早已湿透。他忍不住侧目，却发现身旁的林晚照依旧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少女背脊笔直，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神情淡漠得仿佛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这种冷静，在如此紧绷的环境里，格外突兀。反而让周围几个偷偷打量她的选手，心底一紧，产生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后排角落，江心柔戴着帽子和口罩，死死攥紧拳头，眼神阴狠。她心中疯狂地诅咒着：——掉下去！一定要掉下去！最好跌出前十，甚至二十！她要林晚照颜面扫地！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组委会主任——一位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的数学家，走上主席台。
他简单致辞，没有任何多余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下面，公布本届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初赛笔试环节的个人总成绩排名。”
话音落下，身后的电子屏幕瞬间亮起！
所有人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屏幕首先显示从第100名开始，倒序公布名单。
名字一个接一个滚动，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台下低低的骚动——或是松了口气的叹息，或是不甘的抱怨，或是隐忍的抽泣。
“啊，我七十六名……”
“幸好进了前一百，总算没白来。”
“天哪，我才八十九，完了完了……”
一个个名字闪过，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眼泪无声滑落。
九十名……七十名……五十名……三十名……二十名……
随着名单逐渐逼近前十，空气愈发凝固。
那些还没见到自己名字的选手，脸色越来越苍白，手心冒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周老师甚至紧张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第十名——全场一片低呼。
第九名……第八名……
每一个名字的出现，都掀起短暂骚动。
第七名，楚月，江东省！
楚月脸色瞬间惨白，牙关死咬。她原以为至少能进前三，却被挤到第七，心口仿佛被重锤击中。眼前浮现出同省老师们期待的目光，她只觉得耻辱烧红了脸。
第六名……
第五名，傅宇哲，海市！
“怎么可能？！”傅宇哲猛地吸气，下颌线紧绷，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挫败。第五！他居然只排第五！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次老师、校长、同学们对他“全省最强”“未来国集”的夸赞，如今统统成了讽刺。
全场轰然！江东、海市两大王牌学霸，竟双双跌出前三！
“太离谱了吧！”
“天，这届竞争也太狠了！”
“连傅宇哲都只排第五？！”
第四名……第三名……
当第二名名字出现时，全场哗然！
——第二名，竟然落后第一名整整二十三分！
断层差距！
这是何等巨大的鸿沟，几乎让所有人心底生出绝望。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盯向那尚未揭晓的榜首。
周老师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江心柔心脏骤停，浑身冰凉。她几乎要喊出声：不可能，不可能！
屏幕最顶端，金色大字缓缓浮现，如同旭日东升，照亮整个报告厅——
第一名：林晚照，江南省，150分！
满分！唯一满分！断层第一！
轰——！！！
整个会场瞬间爆炸！
“满分？！又是满分！”
“甩开第二名二十三分？！”
“怪物……这才是真正的怪物！”
震惊、崇拜、嫉妒……无数复杂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依旧安静坐着的少女。
傅宇哲惨白如纸，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他听见身边同省老师低声叹息：“怎么会这样……”
楚月死死咬唇，血几乎渗出。她望着屏幕上的分差，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空。
石磊则瞪大双眼，满是震撼与敬畏。这个曾在食堂跟她聊过几句的女孩，原来是站在所有人之巅的存在。
周老师激动得老泪纵横，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挥舞拳头，想要大喊，却哽咽得喊不出声，只能疯狂拍打身旁人的肩膀，满脸通红。
江心柔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脸色死灰，仿佛整个世界崩塌。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肉模糊，她却浑然不觉。她不敢相信——那个她一直暗暗诅咒、拼命贬低的“乡下姐姐”，如今以断层满分，站在所有人头顶！
主席台上，组委会主任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郑重宣布：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祝贺林晚照同学！她以无可争议的满分成绩，荣获本届初赛笔试第一名！其解题思路和过程，获得阅卷组专家的一致最高评价！”
雷鸣般的掌声轰然而起，经久不息。
在全场注视中，林晚照缓缓起身。
她没有狂喜，没有激动，神色依旧淡然。只是微微颔首致意，清澈的眼神从容扫过全场。
她的目光短暂停在后排江心柔身上。那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冰冷的讽刺。
江心柔如坠冰窟，呼吸凝滞。她仿佛看见，自己苦心经营的光环一瞬间粉碎成齑粉。
林晚照收回目光，坦然接受所有掌声与敬畏。
高居榜首，断层第一。
这一刻，她是全场唯一的王。
但她心中很清楚——
这，只是开始。
她的目标，从来不止于此，而是那最高处的——唯一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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