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乱石坡传来的那种冰冷、非人的“注视”感，让林奇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绷紧。那不是猎杀者的贪婪，也不是监视者的探究，更像是一种……漠然的观察，如同精密仪器在记录数据。
他不敢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甚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人”。荒野之中，各种匪夷所思的造物、变异体，乃至某些遗迹中残留的古老自动化防御系统，都有可能。
林奇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尝试靠近探查。在经历了K-33的激战和“惊蛰”使用的消耗后，他的状态并非最佳，不宜再节外生枝。他悄然改变路线，绕了一个大圈，远远避开了那片乱石坡，将【环境感知】维持在警戒状态，防备可能的追踪。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并未移动，也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只是在他改变方向后，似乎也“转动”了一下焦点，依旧遥遥锁定着他，直到他彻底脱离那个方向的感知范围，那股被注视的感觉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
对方似乎只是观察，并无干涉之意。但这并未让林奇感到轻松，反而更添一层疑云。是谁，或者什么，在荒野中拥有如此先进的远程观测技术，并对他的动向感兴趣？铁壁？不太像，铁壁的风格更倾向于直接而暴力的清除。“蝰蛇”？他们的注意力应该还集中在收拾K-33的烂摊子上。墨菲？首席应该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
难道……是堡垒之外，第三个未知的势力？
带着满腹疑虑和一身疲惫伤痛，林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再次看到了“守望堡”那如同山岳般矗立的轮廓。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安全感，这座巨大的金属囚笼内部，同样暗流汹涌。
进入堡垒的程序比离开时更加严格，甚至可称得上苛刻。守卫不仅详细检查了他的身份、任务凭证、装备（“惊蛰”的金属空壳和损耗的装备被盘问许久，林奇以“遭遇特殊侵蚀体，探测装置损毁、装备损耗”为由搪塞过去），还对他身上的伤痕和略显破烂的装束进行了记录，并抽取了血液样本进行快速混沌侵蚀检测。
“军务处特别指令，所有执行高风险外围任务返回者，需接受全面检疫和任务简报复核。”守卫队长面无表情地解释，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铁壁的手已经伸到这里了。所谓的“复核”，恐怕更多的是想确认他是否真的死在K-33，或者从他身上找到“违规”的把柄。
检疫结果正常（林奇的权限核心和体质对低浓度混沌侵蚀有极强抗性），守卫也只能放行，但告知他需要在24小时内向军务处提交详细的书面任务报告，并“建议”他前往医疗部进行“全面检查”。
林奇敷衍地答应下来，心中冷笑。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工作室，派大星和柯尔特早已焦急等待。
看到林奇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他身上的伤势和损耗殆尽的装备，心又提了起来。林奇快速讲述了K-33的遭遇，重点是“蝰蛇”的装置、诱发的混乱、“惊蛰”的效果、数据备份室的战斗、神秘的“黑蝎”侵蚀体、获取的黑色存储器，以及归途那冰冷的注视。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派大星的电子眼快速闪烁着，“‘蝰蛇’组织的技术实力和行动力不容小觑，他们与铁壁的合作模式可能更深入。那个‘黑蝎’侵蚀体表现出的智能和潜伏能力异常，可能与他们的实验有关，也可能是荒野自然进化的危险变种，需要警惕。”
“归途的那个‘观察者’……”柯尔特眉头紧锁，“会不会是‘蝰蛇’的另一种监控手段？或者……堡垒里其他派系的人？”
“无法确定。但对方没有采取行动，暂时可以视为中性因素，但必须纳入风险考量。”林奇接过柯尔特递来的营养剂一饮而尽，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应付铁壁那边的‘复核’，报告需要精心准备，既要符合‘事实’（遭遇强敌、装置损毁、未能取得数据核心），又要不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和‘惊蛰’的细节。第二，尽快解析这个存储器。”
他将那个冰冷的黑色存储器交给派大星。
派大星尝试了多种常规和非常规的扫描、能量刺激、频率试探，存储器都毫无反应，如同最普通的黑色石块。
“需要特定的‘钥匙’……”派大星分析道，“可能是某种独一无二的能量签名，或者物理接触式的解码器。我尝试用从‘蝰蛇’装置上分析出的能量频率特征进行模拟刺激……”
就在这时，林奇忽然想起什么，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另一件东西——那枚从“基石”深度共鸣中获取的、残缺的“结构图谱”碎片在他意识中的投影虽然无形，但之前与“基石”共鸣、与次级节点连接时，他的权限核心都曾产生过独特的能量韵律。这存储器，是否也对某种特定的秩序能量韵律有反应？
他让派大星记录下自己权限核心在平静状态下、以及与第七区次级节点微弱连接时，散发出的两种不同的、细微的能量波动特征。然后，让派大星尝试用这两种波动特征，去模拟刺激存储器。
当模拟到与次级节点连接时的那种、带着一丝“网络协调”韵律的能量波动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黑色存储器，表面突然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如同呼吸般的淡银色流光！
“有反应了！”柯尔特低呼。
虽然流光一闪即逝，存储器并未开启，但这证实了它与“秩序能量”，特别是与堡垒“节点网络”相关的秩序能量有关联！
“这存储器……很可能需要在一个活跃的秩序节点附近，或者由拥有类似节点协调权限的人，才能开启。”派大星得出结论，“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初步激活的第七区节点，或许可以尝试在那里读取它。但风险很高，可能会引发未知的能量反应或被侦测到。”
“等应付完铁壁的刁难再说。”林奇沉声道。他强打精神，在派大星的协助下，开始编撰那份给军务处的任务报告。报告半真半假，重点描述了K-33区域异常的危险性（混沌侵蚀体异常聚集、攻击性强），自己如何艰难侦查、遭遇袭击、装备损毁、最终未能深入核心取得数据核心的过程。对“蝰蛇”装置和人员只字不提，将混乱归咎于“可能存在的、未知的强大侵蚀体或能量异常现象”。
报告提交后，意料之中的传讯很快到来。不是铁壁亲自出面，而是他手下的一名副官，在军务处一间冰冷的办公室对林奇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细节盘问式的“复核”。对方的问题极其刁钻，试图从林奇话语中找到前后矛盾或隐瞒之处，尤其对“惊蛰”金属空壳的用途和损毁过程追问不休。
林奇早有准备，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推给荒野的危险和设备的不可靠。最终，对方未能抓到实质把柄，只能阴沉着脸让林奇离开，但警告他“任务失败，浪费堡垒资源，军务处会记录在案”。
这只是个开始。林奇知道，铁壁绝不会善罢甘休。K-33的失败和“蝰蛇”的损失，只会让铁壁更加恼羞成怒，下次出手必定更加猛烈。
回到工作室，他必须尽快从存储器中获取可能的信息，并利用第七区节点带来的微弱优势，加快自己的恢复和下一步计划。堡垒内部，墨菲首席与铁壁的明争暗斗想必也因这次事件而加剧。外部，“蝰蛇”组织损失惨重，绝不会忍气吞声，那个神秘的“观察者”也意图不明。
风暴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因为他在K-33投下的石子，激起了更多、更混乱的漩涡。他必须在这漩涡合拢之前，找到那根能够定锚的支柱，或者……学会在风暴中驾驭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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