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弦最近解锁的新技能是古籍修复与。
这个领域冷门且专业壁垒极高，但凭借着她那近乎bug的学习能力和对细节的极致把控。
她很快就在一个小众但高端的圈子里积累了口碑。
通过一位资深藏家的引荐，她接到了一个私人博物馆的委托，负责一批珍贵宋版书的修复和三维数据采集项目。
报酬相当丰厚，足以让她在考虑孩子们未来教育基金时，底气更足一些。
这天，她刚与博物馆负责人敲定了最终合同细节，从对方古朴雅致的会所里出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烈，她抬手挡了挡，胃里传来轻微的饥饿感。
想起这附近似乎有一家以精致简餐和安静环境着称的餐厅，口碑不错，她便决定先去解决午餐。
餐厅坐落在一个闹中取静的街角，绿植掩映，门面并不张扬。
推门进去，冷气裹挟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舒缓的钢琴曲扑面而来。
环境确实清幽，客人不多。
苏清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意面和沙拉。
等待的间隙，她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目光掠过不远处一个靠墙的角落时，不由地顿住了。
那里坐着一个孩子。
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t恤和一条不合身的旧裤子，脚上的运动鞋边缘已经磨损。
他太瘦了，显得脑袋有点大，脖颈纤细，锁骨清晰可见。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玩手机或者东张西望，只是安静地、近乎僵硬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拳。
一个穿着餐厅制服的服务生站在他旁边，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安静的餐厅里还是隐约可闻：
“……小朋友，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不点餐的话，不能一直占着位置。我们还要做生意的。”
那孩子头垂得更低了，瘦小的肩膀微微缩起，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攥着膝盖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泛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击中了苏清弦。
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窘迫、无助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感，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面对服务生的驱赶，该有多难堪。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和羞耻。
服务生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清弦已经站起身走了过去。
“麻烦，给这位小朋友来一份……”她快速扫了一眼菜单，
“来一份招牌的牛肉焗饭，一杯热牛奶，再加一份巧克力熔岩蛋糕。记在我那桌。”
服务生愣了一下，看了看苏清弦，又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孩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应了声“好的，女士”，转身离开了。
苏清弦没有立刻走开，她在那孩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音放得极其温和：“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没关系。”
那孩子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苏清弦呼吸微微一滞。
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小脸，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皮肤白皙，但缺乏血色。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是罕见的深琥珀色，本该是明媚的颜色，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
里面盛满了警惕、戒备，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受伤小兽般的惊惶。
他的眼神太过成熟，太过复杂，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看着苏清弦，嘴唇抿得死死的，依旧一言不发，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戒备似乎稍微松动了一点点。
“别害怕，”苏清弦对他笑了笑，笑容温暖而毫无攻击性，“我只是刚好也在这里吃饭。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想请你吃点东西。”
食物很快上来了。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焗饭，温热的牛奶，还有那看起来就诱人无比的巧克力蛋糕。
孩子看着眼前的食物，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动，只是抬眼看了看苏清弦，眼神里带着询问。
“吃吧，就是给你点的。”苏清弦鼓励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先是小口地尝了尝焗饭，然后像是再也抵挡不住饥饿和食物的诱惑，开始大口吃起来。
但吃相依旧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克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苏清弦就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吃，心里那股酸涩感更重了。
这孩子，连吃饭都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隐忍和规矩。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速度慢下来，苏清弦才轻声开口，像是闲聊般问道：“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家里人呢？”
孩子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他们忙。”
很简单的三个字，苏清弦却听出了无尽的落寞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她没再追问，转而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陆言澈。”他低声回答，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七岁。”
陆言澈……苏清弦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看着他虽然吃饱了但依旧单薄的身板和那双过早承载了沉重情绪的眼睛，苏清弦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直接给钱，太伤自尊，而且治标不治本。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言澈，我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平时需要人帮忙打扫一下卫生，整理整理东西。”
“工作不重，就是周末的时候需要人。你……愿意来试试吗？工资可以按小时算，不会比你看到的那些兼职低。”
她没说“可怜你”，也没说“施舍你”，而是给了他一份“工作”，一份可以用劳动换取报酬的、平等的机会。
陆言澈猛地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仔细地看着苏清弦，像是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实性，以及……是否有别的意图。
苏清弦的目光坦然、温和，带着真诚。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了，小小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然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不大，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我愿意。谢谢……谢谢姐姐。”
苏清弦笑了，拿出手机：“那好，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或者，你告诉我你家长的联系方式，我需要和他们沟通一下，毕竟你还小。”
陆言澈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苏清弦心里咯噔一下，貌似说错话了…
她想了想，没有强求，只是说：“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存好。”
“下周六上午九点，直接到这个地址来找我，可以吗？”她写下了工作室的地址递给他。
陆言澈双手接过那张纸条，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他再次抬起头，看着苏清弦，很认真地说：
“我会准时到的。谢谢您。”
那双灰蒙蒙的琥珀色眼睛，似乎因为这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而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光。
苏清弦结完账，和陆言澈道别，看着他小小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她坐回自己的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不知怎么的，那个叫陆言澈的孩子的脸，和他那双过于早熟的眼睛，总是在她脑海里浮现。
等等！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她站在原地，在记忆库里快速搜索着。
穿书以来，她刻意不去回想原着那些糟心的具体情节，尤其是关于几个主要角色的，只想带着孩子们远离主线。
但这个名字……
猛地，一个片段如同被惊起的鸥鸟，撞入了她的脑海！
那本小说里，那个未来将会在商界翻云覆雨、性格偏执阴郁的男主……
而他后来回归家族后改的名字，才是书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陆言辙！！！
苏清弦霍然转身，看向餐厅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角落，瞳孔微微收缩。
竟然……是他？
那个在原着中被描写得如何孤狼般狠戾、如何不择手段的男人……小时候，竟然是这般瘦小、倔强、会因为一份工作而眼睛发亮的样子？
她想起他那双过于早熟沉静的黑眸，想起他脆弱的脖颈和细瘦的手腕，想起他小声叫她“姐姐”时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水浇头，让苏清弦瞬间清醒，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看着车窗外熙攘的车流，阳光依旧明媚，心里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这世界，还真是小得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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