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蝎带着小女孩离开早餐店。
秋天的太阳斜斜地照着，没什么热度，晒在身上懒洋洋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
小女孩的步子小，阿蝎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
街边的梧桐树叶子黄了一半，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往下掉，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小女孩每走一步，脚下的小皮鞋就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阿蝎听着这声音，心里那股子莫名的烦躁又开始冒头。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领着这么个小不点出来了。
她哪有闲工夫管别人。
“喂。”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小不点。
小女孩也跟着停下来，仰着小脸看她。
“你叫什么？”
阿蝎问，语气不算好。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街上的嘈杂声仿佛都远去了。
就在阿蝎的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小女孩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伸出两只小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动作很轻，但很坚决。
阿蝎低头看着扒在自己腿上的小不点。
什么情况？
“就让我跟着你吧。”
小女孩开口了，声音还是小小的，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阿蝎的耳朵里。
阿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觉得这事儿荒唐得有点可笑。
还带着她？养她？
这难度，不亚于让她去绣花。
“松开。”
她皱着眉，试图把腿从那两只小手的禁锢中抽出来。
没成功。
她又试着晃了晃腿，那小不点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看着瘦巴巴的，力气倒是不小。
“嘿，你这......”
阿蝎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围的目光不太对劲。
几个路过的大妈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个牵着狗的男人停下来，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虐待儿童的恶棍。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当妈的......”
“孩子这么小，多可怜啊......”
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进阿蝎的耳朵里。
阿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她最烦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她，更烦这些闲得蛋疼的家伙在旁边嚼舌根。
但看着腿上抱着的小不点，和周围越聚越多的人，有个大妈还掏出了手机，看那架势像是要拍视频。
阿蝎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
小女孩仰着头，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过了几秒，她似乎确认了阿蝎没有要立刻赶走她的意思，这才慢慢松开了抱着她大腿的手。
“你给我个名字。”
她小声说。
“我不想用以前的了。”
阿蝎彻底没话说了。
脑子就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乱七八糟，找不到头绪。
这小不点是铁了心要赖上她了。
太离谱了，简直太离谱了。
周围那些“正义”的目光还在往她身上戳。
阿蝎咬了咬后槽牙，站直身子，一把捞起小女孩的手腕。
“先回去。”
她几乎是拖着小女孩快步往回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一楼那个熟悉的家门口，阿蝎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熟悉的，混着淡淡烟草味和一点点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侧身让开，示意小女孩进去。
小女孩却站在门口。
她就站在门里门外的交界线上，小小的身影被门框框住，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话。
也不动。
阿蝎瞬间就明白了。
她在等自己的决定。
那双眼睛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仿佛在说，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一直站在这里。
这种无声的对峙，比任何哭闹都让人心头发堵。
阿蝎心里莫名地酸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口。
她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想再看那双眼睛。
她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窗台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插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是一次打完架回来，在路边随手折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看着已经干枯了，她就那么随手往瓶子里一插，灌了点水，然后就再也没管过。
这一楼屋子位置不好，终年不见什么阳光，尤其安了那个破电梯之后，更是昏暗。
阿蝎一直以为那根树枝早就死透了。
可现在，就在那根看似了无生机的枯枝顶端，冒出了一个极小极小的点。
一个嫩绿色的，几乎要费尽眼力才能看清的芽。
阿蝎愣住了。
就这么个破环境，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发芽？
离谱。
跟眼前这个非要跟着自己的小不点一样离谱。
都是那么不起眼，那么固执，在根本不可能的地方，硬生生要挤出一点活路来。
阿蝎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楼道里穿堂而过的风都让她觉得有点冷了。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绿点，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小小的身影。
心里那团乱麻，好像突然被找到了线头。
她吐出一口浊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进来吧。”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迈开小短腿，走了进来。
阿蝎关上门，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开。
屋里又恢复了昏暗和安静。
她看着站在面前，比自己腿高不了多少的小孩，沉默了一会儿。
“以后，你就叫小芽吧。”
阿蝎没有问小芽的家人在哪里，也没有问她从哪里来，为什么不想用以前的名字。
问了也没用。
从今天起，她叫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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