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得林越脸颊生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抛入了滚筒，不断撞击着崖壁上的岩石，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骨头碎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
“砰！”
最后一次沉重的撞击，林越的后背狠狠砸在一块倾斜的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他感觉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稍微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想来是刚才坠落时，右腿撞到了突出的岩石。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才从剧痛中缓过一丝意识。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潮湿的苔藓地上，上方是浓密的云雾，隐约能看到悬崖的轮廓，显然是掉在了悬崖中间的一处平台上，距离崖底还有不短的距离。
雨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动了动手指，还好，手臂还能活动，只是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最要命的是右腿，他试探着碰了一下，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腿骨恐怕是断了。
“不能……死在这里……”
林越咬着牙，脑海中闪过王铁牛和张小六的脸，闪过石溪村的老井，闪过青云宗的山门。他还有仇没报，还有兄弟没找到，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悬崖上。
他挣扎着侧过身，目光在周围逡巡。平台不大，约莫只有半间屋子大小，边缘长满了湿漉漉的苔藓，稍不注意就会再次滑落。而在平台内侧，靠近崖壁的地方，隐约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藤蔓遮掩着，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
有山洞，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林越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用手臂撑着地面，一点点朝着山洞的方向挪动。右腿无法用力，每移动一寸，断骨摩擦的剧痛都让他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的伤口渗出的血混着雨水，糊了满脸。
短短几丈的距离，他却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藤蔓上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胳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眼中只有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离山洞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洞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崖壁的寒气。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想要拨开挡在洞口的藤蔓，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藤蔓的刹那，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在洞口前的苔藓地上，离山洞仅一步之遥。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林越毫无生气的脸上，仿佛在为这个坠落的年轻修士哀悼。
不知又过了多久，山洞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崖壁平台上格外清晰。
一个身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腰间系着一根麻绳，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却精神矍铄，眼睛浑浊却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清明，看起来就像是山野间寻常的老农，可步伐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实处，不受湿滑苔藓的影响。
老人走到林越身边，弯腰看了看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样子，又瞥了一眼他断折变形的右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啧，又是个不长眼的，往这断魂崖跳。”老人咂了咂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不像是在责备，更像是在自语。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林越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眉头微微皱起：“骨头断了三根，内腑受创，灵气紊乱……倒是条硬命，这样都没死。”
老人站起身，看着林越倒在洞口前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弯腰将林越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费力地将他往山洞里拖。
林越的身体不算轻，加上老人年纪已大，拖动起来颇为费力。老人喘着气，每拖一步都要歇一歇，嘴里还念念有词：“要不是看你这娃子身上有股子熟悉的劲儿，老夫才懒得管你……这下雨天的，真是折腾人……”
将林越拖进山洞后，老人累得拄着木杖直喘气。他打量了一下洞内，这山洞不算大，约莫有一间屋子大小，洞壁干燥，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还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显然是有人长期居住的痕迹。
老人将林越放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又从灶台边的一个陶罐里翻出一些草药，放在嘴里嚼烂，小心翼翼地敷在林越的右腿断骨处，然后用几根削好的木棍固定住，动作熟练而轻柔，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伤势。
做完这一切，老人才直起身，看着林越苍白的脸，眼神复杂。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某种干粮，放在林越嘴边，轻声道：“娃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他便走到洞口，搬来一块巨石挡住洞口，只留下一道缝隙透气，然后自己则坐在灶台边的石头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山洞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林越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老人在看到林越脖颈处挂着的那半块不起眼的木牌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深的怀念——那木牌，正是当年石溪村的老村长，亲手交给林越的护身符，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这个从山洞里走出来的神秘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石溪村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暗中照拂村民的石老。没人知道他年轻时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在石溪村住了几十年，见证了村子的兴衰，也见证了林越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初时光。
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悬崖底部的山洞中？又为何会救下林越？
林越依旧昏迷着，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的命运，在坠入悬崖的那一刻，似乎就已悄然转向了另一条未知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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