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冲喜风波，蛇出洞
靖王府的王妃病危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在短短半日之内席卷了整个京城上层社会。
消息的源头并非来自王府的正式宣告，而是通过几个不起眼的渠道悄然散播：王府采买药材的药铺伙计无意中“泄露”了王爷连请数位太医皆束手无策的焦急；一个负责洒扫的下人因说错话被重罚，哭着跑出府时，向邻里哭诉王妃“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甚至连京兆尹大牢里，都有人“不经意”地传出，刺杀王妃的柳氏在得知王妃命悬一线后，在牢中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靖王妃苏瑶，中了奇毒，命在旦夕。
而靖王府的反应，更是为这则消息增添了无穷的可信度。王府大门高悬的白灯笼，那素白得刺目的颜色，与王府平日里的庄严肃穆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丧事。往日里戒备森严的府邸，此刻却显得有些“松懈”，几处巡逻的换防点出现了明显的空隙，这对于一向以军纪严明着称的靖王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疏忽。
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靖王府的笑话；有人扼腕叹息，感慨红颜薄命；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各怀鬼胎的心思，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揽月轩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丝毫的悲戚之气，反而安静得有些过分。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遮蔽了所有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刻意营造出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
苏瑶“躺”在床上，脸色被特制的药粉染得蜡黄，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与一具尸体无异。她的手腕上搭着一根银丝，连接着床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巧机关，这是她与外界联系的最后一道保障。
顾云逸坐在床边，一袭玄色常服，未曾束冠，墨发随意地披散着。他眼下青黑，嘴唇泛白，脸上满是“悲痛”与“憔悴”。他时而握住苏瑶冰冷的手，低声呢喃，时而起身，在房内焦躁地踱步，将一个痛失挚爱、濒临崩溃的丈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有秦风知道，王爷那看似涣散的眼神深处，藏着何等锐利的锋芒。那紧握的拳头，不是在压抑悲伤，而是在等待出击的时机。
“王爷，礼部侍郎家的夫人到了。”门外，侍卫低声禀报。
“让她进来。”顾云逸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片刻后，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了进来。她一进门，便用手帕捂住口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但脸上却立刻换上了悲戚的表情。
“哎哟，我的好王妃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她一开口，便哭天抢地，仿佛苏瑶是她亲生闺女，“王爷，您可要节哀顺变啊！保重身体要紧！”
顾云逸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床边：“王妃……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夫人见状，便知趣地不再多言，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位又一位的“探望者”便接踵而至。她们中有真心关切者，但更多的是来看热闹、探虚实。
顾云逸一一接待，始终保持着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他的表演天衣无缝，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位铁血王爷，已经被彻底击垮了。
而苏瑶，则静静地“躺”在床上，用耳朵聆听着一切。她能分辨出每个人脚步声的轻重，每个人声音里的真伪，每个人身上那或浓或淡的脂粉味下，隐藏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在顾云逸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一个特殊的身影，出现在了揽月轩的门口。
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李婉儿。她以手巧心细着称，与苏瑶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关系不咸不淡。
“王爷，婉儿听闻王妃姐姐病重，心中焦急。听闻姐姐喜欢熏香，婉儿特地带来自己调制的‘安神香’，希望能为姐姐带来一丝安宁。”李婉儿的声音温柔婉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顾云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上前。
李婉儿莲步轻移，走到床边，将一个精致的瓷炉放在床头。她打开炉盖，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的香饼。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一股清雅的兰花香气。
这香气很淡，却很独特，在满屋的药味中，显得格外突出。
苏瑶的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是它！
这股香气，与她之前在王安遗留的香囊碎屑中闻到的味道，有七分相似！但经过精心的调配和掩盖，若非她对人体和气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这“安神香”里，混入了“龙葵草”的成分！
苏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鱼儿上钩了。而且，这条鱼比她想象的更大，更狡猾。她不是来探听虚实的，她是来“确认战果”的！这香，不仅能让人陷入幻觉，若剂量稍大，更能对一个垂危之人造成致命一击！
李婉儿点燃香后，便退到一旁，低眉顺眼地站着，仿佛只是一个来吊唁的普通贵女。但她的眼角，却始终在偷偷观察着苏瑶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香气在密闭的房间里越来越浓。
苏瑶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她立刻运转内力，护住心脉，同时用手指轻轻拨动了手腕上的银丝。
“咔哒”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机关被触发。
一直守在门外的秦风，脸色瞬间一变。这是王妃发出的最高级别的警报！有敌人，而且就在眼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照事先的约定，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有刺客！”
随着他一声暴喝，早已埋伏在院子四周的数十名黑衣侍卫，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瞬间将整个揽月轩围得水泄不通！
李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王爷！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顾云逸。
然而，下一秒，她便如坠冰窟。
只见方才还“悲痛欲绝”的顾云逸，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他脸上的憔悴与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西伯利亚寒流般刺骨的杀意！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那股属于铁血王爷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李婉儿，”顾云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没有……”李婉儿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
“没有？”顾云逸冷笑一声，指着那个香炉，“那你来解释一下，你这‘安神香’里，为何会混入能致人幻觉、损伤心脉的‘龙葵草’？”
李婉儿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来人！”顾云逸一声令下，“将此女拿下，严刑拷问！本王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行凶！”
“是！”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住了早已瘫软在地的李婉儿。
“王爷饶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主意！”李婉儿尖叫起来，在巨大的恐惧下，她什么都招了，“是……是三皇子！是三皇子的残党！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就要我们李家满门抄斩！”
果然是三皇子！
顾云逸的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冷芒。
“他们让你来做什么？”
“他们……他们让我来确认王妃是否真的死了……如果没死，就用这香……彻底了结她……”李婉儿泣不成声，“他们还说，事成之后，会保荐我父亲当上丞相……”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除掉苏瑶，又能将吏部尚书李家彻底拉下水，壮大他们的势力。
“带下去！”顾云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李婉儿被拖走后，揽月轩内恢复了寂静。
苏瑶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运功逼出了吸入的少量毒素，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亮无比。
“干得漂亮。”她看着顾云逸，由衷地赞叹道。
顾云逸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温水，眼神中带着一丝后怕和一丝歉意：“委屈你了，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为了揪出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这点风险算什么。”苏瑶接过水杯，坦然道，“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会是她。看来，三皇子的残党，已经渗透到了朝堂的各个角落。”
“是啊。”顾云逸的脸色凝重起来，“李婉儿只是个开始。她这条线，能牵扯出多少人，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总算……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看着苏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赏与信赖。这场戏，他们是主演，也是唯一的观众。而现在，大幕才刚刚拉开。
“接下来，就看我们怎么唱这出戏了。”苏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京城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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