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一种微妙的暗潮中结束。
众人向太后、皇帝、皇后行礼告退。
走出宁寿宫高大的门廊，夜色已浓，星光疏淡。廊下宫灯晕染出暖黄的光圈，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几分凝重。
席间皇太后不经意的一句，二皇子轩辕珩已经一年多没有消息了。连自己的母妃—西陵和亲公主也说不清去向。这个问题很耐人寻味。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袭来，季墨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正欲随着人流离开。不远处的轩辕璟在她身侧错身而过的刹那，步履微不可察地一滞。
借着身形交错的掩护，一个冰冷又带着奇异触感的小物件，被无声无息地塞入了季墨虚拢在袖中的掌心。
季墨心弦骤然绷紧，面上却滴水不漏。那触感冰冷坚硬，外层似乎裹着薄纸。她指尖瞬间收拢，将那物牢牢攥住。
瑞王轩辕璟甚至不曾侧目，步履未有丝毫凝滞，仿佛只是寻常的擦肩，很快便融入了前面几位皇子的队伍之中，唯余一缕若有似无的冷冽松香气息。
袖袍之下，季墨清晰感受到自己失控加速的心跳。
告别皇室众人，季墨在引路宫灯的昏黄光晕下走向宫门。待坐上回府的软轿，四周终于只剩下她一人。轿内光线昏暗，她缓缓摊开手掌，仔细端详——一枚打磨得异常光滑的乌木圆牌，没有任何纹饰，触感之冰凉，远非寻常木质。
“瑞王令？”
指尖触及牌面隐含的锋芒，这三个字在她心头掠过，带起一阵冰冷的悸动。季墨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未知之物暂且收起即可。将令牌悄然纳入怀中，她在轿辇的轻微摇晃中，阖上眼睑，调整呼吸，恢复了一贯的沉着。
马车在季府门前停稳，朱红的大门早已敞开。季墨知道，从听闻那场皇宴上所谓的“意外”那一刻起，母亲吴氏悬着的心便未曾放下。父亲季大山即便面上沉稳，心中的忧虑恐怕丝毫不减。此刻，季府全员必定都在等她。
果然，刚踏入前院，便见父母已在回廊下等候，妹妹季兰也站在稍后一步处，神色间尽是关切。
不等季墨福身行礼，吴氏已三两步上前，一把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那双手心透着暖意，也带着微湿的汗意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急切而仔细地将女儿从头看到脚，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衣衫，确认每一寸肌肤都安然无恙。
“墨儿……”吴氏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哽咽，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良久，“可有伤着？真真一丝丝伤都没有？那些金贵玩意儿……”她指的是席间平宁郡主中摔杯时飞溅的锋利金玉碎片。
季墨心中暖意涌动，轻轻回握母亲冰凉的手，放缓了声音，清晰而肯定地安抚：“母亲放心，女儿真的无事。连点灰星子都没沾身，更别提伤了。您看，好好的呢。”说着，还轻轻转了个圈，衣袂翩跹，除了微微的倦色，并无半分不妥。
大伯一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才上前一步，威严的目光落在季墨身上，细细打量。那眼神深邃，既有审视，更有深藏的慈爱。
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依旧，却比平日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松弛：“回来就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大伯母蓝氏也走上前，本想如同儿时般拍拍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意识到这个侄女已不再是那个乡野丫头了。转而自然地接过了她臂上的披风，温声道：“墨儿受惊了。快进去吧，想来也是饿了。”
厅中氛围终于真正松快下来。 侍立在旁的丫鬟小厮们也悄然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开始布菜。
席间，家人并未过多追问宫宴细节。一来宫中之事本就敏感，二来深知季墨聪慧有主见，若真有险情，她自会说明；若无大碍，过多盘问反倒加重她的疲惫。暖黄的灯光下，只是寻常家常用语、轻声叮嘱，夹菜舀汤，处处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关怀与“平安归来”的庆幸。
这份默契的平静，是对担忧最好的纾解。
晚膳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季墨起身，向父母、大伯一家行礼告退。
独自回到自己那方名为“墨香阁”的幽静楼宇，她挥手屏退了欲上前伺候的丫鬟。穿径直步入二楼书房。
窗外月色清冷，远处皇宫的辉煌灯火被层层叠叠的屋宇阻隔，只留下朦胧的光晕。此间唯余一片沉寂。她闩好门，静坐书案前。
白日在宫宴上那番搅动心湖的波澜，此刻复又涌起。瑞王轩辕璟那句意味难明的“见识过真正的明月光华”，言犹在耳，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掌心仿佛依旧残留着那枚“瑞王令”冰凉的触感，这块小小的乌木令牌，如同投入沉寂深潭的重石，代表着瑞王的身份与权力，更牵扯着未知的意图。
宫闱深处盘根错节的心思，皇室无声却又沉重的期许，水下翻涌未息的暗潮……还有那道……白日里落在她身上，灼热却极力压抑、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
更深露重，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棂渗入，挟裹着园中竹叶的清冷气息。季墨抬手拢了拢衣衫，目光投向窗棂外天穹上那轮微缺的清辉，眼神清澈而深不见底，映照着月光，也映照着心中的万般思量。
因为不知以何种方式何种身份出现的莫言，所以在宁寿宫做了铺垫。
“罢了，”她低声自语，带着几分豁达，也带着了然的透彻，“该来的，躲也躲不过。管它三七二十一。”
心念微动，瞬间进入了神秘空间。先与已经等待多时的莫言略略交谈几句，并告知莫言的身份已在朝廷背书。，又例行接收了莫言传送过来的物品以及空间日常出产之物。
之后，与空间中六只活泼可爱的宝子们嬉闹片刻，紧绷的神经在纯粹的快乐中得到片刻舒缓。
从空间出来，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这座纸醉金迷的帝都，也无声地覆压在她年轻却早已不似寻常闺阁的肩膀之上。身怀无数隐秘，又身处权欲交汇之地，季墨清晰地感觉到，一场围绕着她，牵连着她身后那神秘莫测的师门力量的巨大旋涡，仅仅……展露出了最初的端倪。长夜未尽，暗流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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