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的奇异触感却挥之不去。
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心底涌起一股混杂着惊异、困惑与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这太像单方面的……侵扰。趁人毫无意识的时候。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试图回归正题：她无法被唤醒，身体检测无异常，魔力稳定得诡异。
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她体内最不稳定的默默然，尤其是昨天她才吞噬了新的。
要探查默默然的状态，常规咒语难以触及深层，而他已知最有效、也最危险的方式……
斯内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黑眸中翻涌着激烈的抗拒。
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黑袍下摆划出焦躁的弧度。
凭什么？他凭什么要为了这个麻烦，再次将自己置于那种全然失控、被迫敞开的境地？上一次是意外，是迫不得已。
而这次……她只是睡着了，或许明天就会自己醒来。
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当作没来过。
他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理智在尖叫着让他离开，可双脚却还在原地。
左手腕上，秘银手环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佩戴几乎让他意识不到存在。
他下意识用右手拇指抚过手环光滑的表面，这个动作让他想起那早已淡去的灼痕。
卑劣。无耻。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冷冷嘲讽。
趁人之危，满足你那点可悲的好奇心，还是……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念头？
斯内普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转身再次看向伏在桌边的伊莎。
魔力缠绕的光晕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她，也缠绕着他。
“最后一次。”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低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对自己的警告和说服，“如果你敢再看我的记忆……我就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遗忘咒。”
这威胁空洞得可笑。
对一个毫无意识的人放狠话，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挥动魔杖，扶手椅无声地出现在伊莎身侧。
他坐下，与她仅隔一臂之遥。
手中的魔杖，罕见地传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
这和上次不同。
上次是无知无觉中被卷入风暴。而这次，是他清醒地、主动地，将自己推向可能再次失控的深渊。
一种混合着自我唾弃、孤注一掷和某种更复杂心绪包裹住他的心脏。
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可能再次暴露的脆弱，更厌恶此刻正在做出这个选择的自己。
他的喉结再次滚动，吞咽下所有翻腾的情绪。
大脑封闭术层层筑起，试图将一切柔软的、私密的部分锁死。他缓缓地、极其克制地，将自己的魔力从防护屏障内小心探出。
没有攻击性，没有侵略感，只是一缕细微的试探。
与之前不同，伊莎身边的魔力将他的魔力缠绕起来，主动迎向他的那一缕试探，瞬间将其包裹、缠绕、拉近。
两股魔力迫不及待地汇合交融，一种远比上次意外时更清晰、更深入的灵魂震颤，沿着魔力通道传遍斯内普全身！
“呃……！”
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那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冰冷的躯壳骤然浸入了温度恰好的温水，每一个僵硬的关节、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在那股交融的魔力抚慰下不由自主地放松、舒展开来。
这连接建立得太过顺利也太过深入！
斯内普咬紧牙关，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必须控制！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沉溺于这种诡异的连接，是为了探查！
他强迫自己凝聚意志，引导着那已不受控制纠缠在一起的混合魔力，小心翼翼地探向伊莎的魔力核心深处，寻找那团黑暗的所在。
这个过程变得无比艰难，因为混合魔力的使用，远比自身的魔力使用要困难的多。
就在他的魔力艰难地探入一定深度时，一直安静沉睡的伊莎，忽然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声细弱的、近乎呜咽般的喘息，从她唇边漏出。
斯内普浑身一僵，大脑封闭术的壁垒剧烈波动了一瞬。
他猛地闭上眼睛，将所有无关的感知隔绝在外，将全部心神都灌注于魔力引导之中。
找到了。
在伊莎魔力海洋的深处，那团熟悉的、漆黑的默默然核心，此刻正静静悬浮。然而，与上次感知到的躁动不安不同，此刻的默默然显得异常……餍足与平静。
单从魔力层面看，她的状态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反常。如此稳定，为何不醒？
斯内普的心沉了下去。问题很可能不在魔力或身体，而在意识层面，在她那些被契约反复焚毁又勉强重拼的记忆碎片里，或是……在昨晚她吞噬的那团新生的、属于卡贝尔的意念中。
就在这时，一个被他长久忽略的疑问猛地浮上心头：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伊莎是为了牵制体内的家族契约而选择囚禁默默然。
可是，默默然本身从何而来？希尔家族史上并无记载，而她成长的环境似乎也并非催生这种黑暗力量的温床……她究竟是如何得到默默然的？
或许是他的意识波动过于剧烈，又或许是对那混合魔力的控制远不如自己以为的娴熟。
总之，就在那个疑问升起的瞬间，他探出的魔力触须，碰触到了那团盘踞在伊莎魔力核心深处的默默然。
感觉截然不同。
如果说伊莎本身的魔力是温暖、柔韧，带着草木清晖，那么这团默默然则如同深潭底部的淤泥，冰冷、黏腻。
就在接触的刹那，默默然张开了无形的口，开始缓慢地吞噬、融合他那缕试探的魔力！
糟了。
斯内普浑身一凛，立刻试图抽离。
可那吸力黏着异常，他的魔力如同陷入流沙，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更令他惊愕的是，顺着这被强行建立的、单方面被吞噬的联结，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冲撞进他的意识。黑暗。
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中央，有一点微光……
不，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是伊莎她蜷缩在这片漆黑里，双眼紧闭，金发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整个人正在被周围的黑暗一点点消化、吸收。
这不是记忆的画面。
这更像是一种……本质状态的投射。
伊莎的意识，难道正被困在她自己的默默然深处？
斯内普不再犹豫，也放弃了徒劳的抽离。
他闭上眼睛，将大脑封闭术运转到极致，同时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既然抽不走，那就反向深入。
他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引导着自己更多的意识，顺着魔力被吞噬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下沉的速度，向那片困住伊莎的黑暗深处“滑”去。
他要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她吞噬了另一团默默然后，反而陷入了更深层的意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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