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等候在此的另一艘小舟迅速靠拢，王晁那带着几分谄媚的脸从船舱中探出。
“韩兄，如何？”王晁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赵灵儿身边那几人……看着气势不凡，什么来头？”
他虽嚣张，却不傻，跟在赵灵儿身边的年轻修士，绝不是寻常。
韩珏并未让他上船，只是站在船头，竹帘早已卷起，露出他那张冷淡的俊朗面容。
他瞥了王晁一眼，语气平淡：“是她在凌云宗的同门，陆凌鸢座下弟子。”
王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白了白：“嘶……都是陆长老的亲传？怪不得……”
他想起自己骂赵灵儿时似乎也捎带上了陆凌鸢，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暗自庆幸刚才溜得快。
“韩兄，您看这事儿闹的……小弟我也是气不过，才口不择言。”王晁连忙赔笑，试图解释，又带着试探问道，“不过……您和赵三小姐眼看就要成婚了，何必让小弟我去触这个霉头，惹她不痛快呢？”
这才是他真正不解的地方。
韩珏闻言，眼神更冷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厌烦：“并非我特意要寻她的不痛快。实在是她行事太过任性刁蛮，不知分寸。”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婚期在即，正该深居简出，安心备嫁，恪守闺仪。”
“可她呢？非但不好好在府中待着，反而招摇过市，与这些师兄师姐们泛舟游湖，嬉笑打闹，成何体统？将我韩家，将我韩珏的颜面置于何地？”
他转过头，盯着王晁，“我不过是想借你之口，稍稍敲打她一下，让她知道些规矩，收敛些性子。谁知她竟如此不识好歹，当众给你难堪，更是丝毫不给我留情面。”
王晁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韩珏要的不仅是一个家世匹配的妻子，更是一个听话、顺从、能衬托他体面的附属品。
而赵灵儿，显然不符合他的期待。
他眼珠一转，脸上堆起更同仇敌忾之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韩兄所言极是，小弟我也早就看出来了，这赵灵儿，空有几分天赋和家世，性子却野得很，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温良恭俭让。”
“她一个女子常年在外修行，这……这像什么话？以后如何能安心相夫教子，当好韩家主母？”
他越说越起劲，将平日里对赵灵儿那点嫉恨和阴暗揣测都倒了出来：“要我说，她根本就配不上韩兄您，以您的身份地位，天赋才干，什么样的名门淑女找不到？”
“何必娶这么一个不安于室、在外招蜂引蝶的女子？”
“她如今还没过门就敢如此顶撞您，日后过了门，仗着有凌云宗撑腰，还不得翻了天去？这样的女子，绝不是韩家主母的良选啊！”
韩珏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婚约已定，事关两家颜面，非同儿戏。”
王晁便不再多说，只是恭敬道：“是是是，韩兄顾虑周全。是小弟多嘴了。那……接下来？”
韩珏挥了挥手，意兴阑珊：“你先回去。今日之事，不必再提。赵家那边……我自有计较。”
“是，小弟明白。”王晁识趣地退回自己小舟，示意船夫快速离开。
王晁的身影彻底消失，画舫的舱门滑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中的身影闪身而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韩珏身侧。
此人气息晦涩，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兜帽下，略带嘶哑的男声响起，语气里满是讥诮，“‘相夫教子’、‘不安于室’……呵，这种凡俗界套在女子身上的陈腐枷锁，也亏他说得出口，更亏你演得下去。这里可是修仙界，实力为尊。”
韩珏脸上的冷淡不悦早已消失，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嗤笑一声：“蠢货有蠢货的用处。”
兜帽人沉默了一下，声音凝重：“计划有变。赵灵儿的那些师兄师姐提前来了，看气息都不弱，尤其是那个穿绯衣的和抱琴的，恐怕已是金丹后期。”
“有他们在，我们原先定在婚宴当晚动手的计划，风险大增。陆凌鸢的亲传，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陆凌鸢的亲传又如何？”韩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只要陆凌鸢本人没来，几个金丹期的弟子，翻不起大浪。我们的人手，足以应付。”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便是，只是……需更小心些，莫要过早暴露。”
兜帽人对他的自信有些不满，语气加重：“小心？韩少主，别忘了，陆凌鸢是大乘期后期的大修士，更是出了名的护短。”
“若她真的心血来潮亲至，或是事后被她查出蛛丝马迹，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韩珏终于转过头，正视兜帽人，他的眼神格外幽深，“怕什么？我身后站的，难道就只有韩家么？”
“陆凌鸢真来了……那位也不会坐视不管。那位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听到那位，兜帽人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他沉默了片刻，似乎被韩珏的倚仗说服。
“哼，你心里有数就好。”
兜帽人最终闷声道，不再纠缠此事，“记住你答应那位和我们的事。赵家……”
“赵家库房里那件千年玄阴冰魄嘛，”韩珏打断他，“我知道。放心，事成之后，自然归你们。这种东西，我们韩家还不放在眼里。”
兜帽人得到了确切的承诺，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警告道：“东西我们要，但赵家的人，尤其是赵灵儿，必须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后患，更不能让任何人联想到我们身上。王晁那条线，用完也要尽快掐断。”
“这是自然。”韩珏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我韩家行事，何时留下过尾巴？你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莫要让人看见。”
兜帽人不再多言，身形一阵模糊，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画舫之上。
韩珏独自立于船头，望着暮色渐沉的湖面，他轻轻抚摸着腰间那枚冰蓝玉珏，低声自语：“婚礼……真是个适合血色点缀的好日子。陆凌鸢的弟子？呵，但愿你们识趣，别挡了那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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