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聚会后的第三天，四番队综合急救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灵水特有的清冽气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如果忽略那些匆忙往返的死神白大褂和担架床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这画面还挺有艺术感。
小林时雨站在三号处置台旁，手里拿着最新款的灵子内窥镜，眉头皱得能夹死虚。
躺在处置台上的是一名六番队队员，男性，看起来二十多岁，胸口有一道从肩膀斜跨到肋下的撕裂伤。伤口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灰黑色的灵子残留物，正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腐蚀性波动。
“虚毒侵蚀，浓度中等，侵蚀深度约2.7厘米，已波及表层灵子回路。”旁边负责记录的伊江村八十千和快速报出数据，“常规净化术式已施加，但毒素分解速度只有预期的三分之一。”
“不止是虚毒。”小林时雨放下内窥镜，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探查灵压，轻轻点在伤口边缘。
「溯观」发动。
开始“阅读”这道伤口形成过程中，每一秒残留的灵子信息。
刹那间，无数碎片涌入感知：
黑暗的流魂街小巷，突然从阴影中扑出的、形态扭曲的虚，利爪撕裂死霸装的触感，虚毒注入时的灼痛......
在那些灰黑色虚毒的核心处，他“看”到了极其细微的、人工编织的灵子结构。像是用最精密的灵子刻刀，在伤员的灵压底层强行“雕刻”出了一套违背自然灵子流向的回路。
这些回路的存在就像是在一条平缓的河流中强行筑起了几道违背水势的水坝，不会立刻引发洪水，但会持续不断地扰乱整条河流的稳定。
“强制转化痕迹......”
小林时雨收回手，脸色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虚袭击，虚毒只是表象，真正的杀招是隐藏在毒素之下的、针对死神灵子结构的“编程式破坏”，就像是给电脑病毒套了个熊猫烧香的皮，但内核是专门破坏系统文件的逻辑炸弹。
“时雨三席？”伊江村八十千和注意到他的表情。
“伤口处理方案调整。”小林时雨快速说道，“停止常规净化，改用‘分层剥离术式’。先用‘温和渗透性灵子溶解剂’处理表层虚毒，等毒素浓度降到安全阈值后，再对深层灵子结构进行‘微观重构’。”
他一边说一边在记录板上快速画出灵子回路的示意图：“注意，重构的重点是这几处节点，看到这个扭曲的三角结构了吗？这是人工添加的‘强制转化节点’，必须彻底拆除，但拆除时要极其小心，不能伤到伤员本身的灵子脉络。”
伊江村八十千和看着那复杂的示意图，额头冒汗：“这操作精度要求太高了，至少需要副队长级的灵压控制力，而且要对灵子结构有毫米级的感知......”
“我来。”小林时雨卷起袖子，“你辅助，负责维持伤员的生命体征稳定。虎彻副队长呢？”
“在二号处置台处理另一个重伤员。”伊江村赶紧说，“需要叫她过来吗？”
“不用，她那边更紧急。”小林时雨已经戴上了灵子手术手套，指尖亮起淡金色的微光，“准备‘时溯疗法’辅助场，强度设定在c级，范围限定在处置台周边一米。”
“是！”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急救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轻微的嗡鸣和灵子流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小林时雨全神贯注，指尖的金色灵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在伤员胸口那复杂的灵子迷宫中游走。
每一次切割、每一次剥离、每一次重构，都需要对时间流速的毫秒级掌控，这种操作快了会撕裂健康灵子，慢了又无法根除那些顽固的节点。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无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伊江村八十千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见过卯之花队长进行高难度灵子手术，但眼前这一幕依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根本不是传统的回道或医疗鬼道，而像是在用“时间”本身作为手术工具，让需要修复的区域“回到”受伤前的状态，让需要清除的异物“加速”衰败瓦解。
当最后一个扭曲的三角结构被小心翼翼地“拆解”成无害的灵子尘埃，伤员胸口那灰黑色的虚毒也彻底消散，露出下方正在快速愈合的新生灵子组织。
“生命体征稳定，灵压波动恢复正常区间。”伊江村看着监测仪，长舒一口气，“时雨三席，成功了！”
小林时雨没说话，只是摘下沾满血污和灵子残渣的手套，走到旁边的洗手池，用特制的净化灵水反复冲洗双手。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皮肤，也让他因高度集中而有些胀痛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伊江村四席。”他忽然开口。
“在！”
“取三份灵子样本。”小林时雨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白毛巾擦手，“一份取伤口最表层的虚毒残留，一份取中层被破坏的灵子结构，还有一份取深层那些‘节点’的完整残骸。”
他转过身看向伊江村：“样本处理用最高级别的加密和隔离术式，标记为‘甲-特-003’，直接存放到四番队机密样本库的第七区，访问权限设定为只有我和卯之花队长。”
伊江村八十千和愣住了：“这不合规矩吧？按照瀞灵廷医疗管理条例，所有异常病例的样本都应该统一送交技术开发局分析......”
“按我说的做。”小林时雨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里带着伊江村从未见过的压迫感，“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样本在治疗过程中因灵子性质冲突而‘自然消散’了，明白吗？”
伊江村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明白...”
等伊江村去处理样本后，小林时雨走到急救室外的走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强制转化痕迹，蓝染的实验已经精细到这种程度了吗？不再是粗暴的虚化，而是针对死神灵子结构的“编程式改造”？
这比单纯的虚化更可怕，虚化至少是明牌。
灵压变质，外形变化，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但这种“编程式破坏”它可以在不改变外在灵压特质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扭曲一个死神的灵魂本质。
就像是一棵树，外表看起来枝繁叶茂，但树心已经被蛀空了。
“小林三席。”
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小林时雨睁开眼，看到卯之花队长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药草茶。
“队长。”他站直身体。
“辛苦了。”卯之花将茶杯递给他，“伊江村刚才向我简要汇报了情况，那个伤员很特殊？”
小林时雨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伤口的虚毒是掩护，真正的伤是灵子底层结构被植入了‘强制转化程式’。”
卯之花脸上的微笑淡了些：“能确定来源吗？”
“不能直接确定。”小林时雨摇头，“但程式结构极其精密，需要超高水平的灵子操控技术和对死神灵压的深入理解。整个瀞灵廷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
他没说名字，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卯之花安静地喝了口茶，目光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窗外的瀞灵廷天空。
“样本你处理了？”
“让伊江村存到机密库了，只有我们能访问。”
“做得对。”卯之花收回目光，看向小林时雨，“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当证据还不够充分的时候。”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但清晰：“继续记录一切细节，不要深究，也不要试图独自调查，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林时雨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可是队长，如果这种‘程式’扩散开来......”
“那就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卯之花打断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四番队的职责是救治与守护。我们治好人，记录下伤情，这就是我们能做、也该做的。”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林时雨的肩膀：“至于揪出幕后黑手、阻止阴谋...那是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和更锋利的‘刀’去做的事。在那之前，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那些珍贵的‘证据’。”
说完她转身离开，宽大的羽织下摆在走廊里划出优雅的弧度。
小林时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杯。
清澈的茶汤里，几片宁神草的叶片缓缓沉浮。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真央灵术院图书馆看到的一句话：“在暴风雨来临前，最聪明的船夫不是急着扬帆，而是先检查自己的锚是否牢固。”
“检查锚吗......”他低声自语，将杯中微苦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走回依旧忙碌的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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