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谨的那条短信，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沈屿被巨大诱惑冲昏头脑的混沌。
24小时。
陆沉舟明天就要走。
他必须在今天，做出决定。
【一个吻。一个发自内心的吻。】
【换永远的自由。】
这两个念头像两股强大的电流，在他脑海里激烈对撞，火花四溅，烧得他坐立难安。他一整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陆沉舟冰冷的脸，一会儿是系统金光闪闪的奖励，最后定格在陆沉舟为他上药时低垂的眉眼上。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集训基地，魂不守舍。训练时频频出错，连最基础的舞步都跟不上，声乐练习更是跑调跑到天际，气得两位老师脸色铁青。
“沈屿！你今天怎么回事？！梦游吗？！”
“不想练就滚出去！别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
周围的练习生投来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但沈屿完全听不进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24小时的倒计时和那个关乎命运的决定占据了。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去找他吗？】
【用什么理由？】
【如果去了，我真的能……亲下去吗？】
【如果不是真心，被读心术识破，会不会死得更惨？】
【可那是永久自由啊……】
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感觉自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赌徒，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通往天堂的独木桥，而决定他命运的骰子，却不在自己手里。
……
中午，沈屿毫无胃口，一个人躲在训练楼的天台上吹风，试图让混乱的头脑清醒一点。
他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人群，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身不由己。穿越，系统，读心术的霸总……他的人生像一场被强行安排好的荒诞戏剧。
【自由……】他喃喃自语，内心深处对安稳平凡生活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就在这时，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沈屿下意识回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陆沉舟？！
然而，走进来的是江辰。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完美无瑕的、阳光般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冷意。
“沈屿？一个人在这里？心情不好？”江辰走到他身边，语气关切，仿佛真的是个关心同伴的前辈。
沈屿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应付他，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透透气。”
江辰看着他明显憔悴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状似无意地感慨道：“也是，陆总今天下午就要飞巴黎了，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有些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沈屿猛地转头看向他，瞳孔微缩。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陆沉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江辰仿佛没看到他骤变的脸色，继续用那种温和的、却带着微妙刺探的语气说道：“说起来，陆总对你真是格外不同。亲自签合同，安排加练，还……那么关心你的生活。”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屿已经基本愈合的手背，“能让陆总如此费心的人，可不多见。沈屿，你真的很特别。”
这话听起来像是羡慕和恭维，但沈屿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试探和一丝隐藏的嫉妒。
【他在套我的话！他想知道我和陆沉舟到底什么关系！】沈屿瞬间警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疲惫又带着点憨傻的笑容：“江前辈您别取笑我了，陆总那是……那是严格要求，恨铁不成钢。我这点水平，不给公司丢脸就不错了。”
他试图将陆沉舟的所有“特殊关照”都归结于上司对下属（尤其是扶不起的下属）的无奈和责任感。
江辰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沈屿此刻内心被更大的焦虑占据，反而完美掩饰了其他的情绪。
最终，江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妄自菲薄，好好努力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惊喜’呢。”
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开了天台。
沈屿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更多惊喜？他什么意思？】江辰的出现和话语，像一团不祥的阴云，笼罩在他本已混乱的心头。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无情地宣告着截止时刻的临近。
下午的训练，沈屿依旧状态全无，被老师提前赶出了训练室。他像个游魂一样在公司里晃荡，脚步不自觉地，又一次来到了顶楼。
他站在那部专属电梯前，看着那不断跳动的、代表陆沉舟所在楼层的数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
【进去吗？】
【说什么？】
【怎么做？】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指尖冰凉。
脑海中，系统那金光闪闪的奖励和“永久自由”的字样不断闪烁，诱惑着他；而陆沉舟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又像冰冷的枷锁，禁锢着他的脚步。
他想到了穿越以来的种种狼狈、社死、挣扎，也想到了那只在他摔倒时抓住他的手，那瓶昂贵的营养品，那盒烫伤药膏，还有那句别扭的“走了”……
真心？
他对陆沉舟，到底有没有那种……足以支撑一个“发自内心”的吻的感情？
是依赖？是恐惧？是斯德哥尔摩？还是……在一次次匪夷所思的接触和那些微小的、别扭的“善意”中，悄然滋生了别的什么？
他分不清。
他只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可能永远都要活在这个系统的阴影之下。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周谨先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屿，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然后，沈屿看到了他。
陆沉舟。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旅行装，更显身姿挺拔，气场冷冽。他似乎正要前往机场，周谨手里还提着公文包和一个轻便的行李箱。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沈屿身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只是在他格外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上停留了一瞬。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沈屿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世界里只剩下电梯门口那个高大冷漠的身影，和脑海中那疯狂闪烁的倒计时——
【05:00:00】
【04:59:59】
【04:59:58】
机会就在眼前。
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嘴唇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陆沉舟，眼神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挣扎、渴望、恐惧，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陆沉舟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仿佛即将奔赴刑场般的模样，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就在沈屿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准备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时——
陆沉舟却先一步，迈出了电梯。
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沈屿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只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用那低沉而熟悉的、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嗓音，留下了一句：
“安分点。”
然后，他便在周谨的陪同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通往专用车库的通道。
沈屿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石雕。
耳边，只剩下系统倒计时冰冷的滴答声，和自己那空洞的心跳回声。
他错过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抓住。
终极机遇任务的24小时，就在陆沉舟一句听不出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的“安分点”中，开始了无可挽回的流逝。
而沈屿，依旧被禁锢在系统的牢笼里，前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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