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秩序之源”建立意识连接的可能性，如同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在“方舟”上方的迷雾。
但这道光也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一个散发着绝对秩序气息、层级未知的存在，其意识本身就可能是一种武器。贸然进行深度连接，稍有不慎，沈屿的意识就可能被那冰冷的秩序同化、格式化，甚至被反向侵蚀。
“必须制定万全的策略。”陆沉舟的态度异常谨慎，“在弄清楚它的本质和意图之前，不能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信息交互。”
策略的核心是“有限接触”和“信息防御”。
沈屿的任务不再是解析信号，而是尝试稳定和强化那微弱的共鸣连接，但仅限于“感知”层面——如同伸出一根无形的触角，去小心翼翼地触摸和感受“秩序之源”散发的规则波动，而不传递任何自身的信息。
同时，陆沉舟亲自为他设计了一套精神防御协议，基于矩阵的力量和两人强大的意识联结，构筑了多层防火墙，确保即使遭遇意识冲击，也能第一时间切断连接，保护沈屿的核心意识。
准备工作就绪后，第一次正式的“有限接触”在高度戒备下进行。
沈屿坐在主控矩阵旁，陆沉舟、陈博士、周谨以及所有“执行者”都在指定位置待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沈屿闭上眼睛，意识沉静下来，如同平静的湖面。他不再主动去寻找，而是放空自己，去细细感应意识深处那丝微弱的共鸣。
起初，只有一片虚无。
渐渐地，一种极其冰冷、极其规律的“脉动”感，沿着那无形的连接传递过来。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关于“存在”与“规则”的韵律。仿佛宇宙的呼吸，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节奏。
在这种韵律中，沈屿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和谐”。没有杂乱，没有意外，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精准得令人窒息。他试图去理解这种韵律背后蕴含的信息，但感受到的只有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秩序”本身。
这就像是在倾听一台永恒运转的精密仪器的低语，冰冷，高效，却毫无生机。
接触持续了十分钟，沈屿按照计划，主动切断了连接。
他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茫然。
“怎么样？”陆沉舟立刻上前问道。
“很……奇怪的感觉。”沈屿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体验，“它没有恶意，至少我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但它……太‘空’了。就像一片按照完美数学公式运行的星空，只有规律，没有生命，没有……情感。”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觉到，它似乎……处于一种不完整的状态？就像一台缺失了部分核心指令的超级计算机，虽然仍在按照基础协议运行，但无法发挥全部功能。”
不完整的状态？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
“能判断缺失的是什么吗？”陈博士追问。
沈屿摇了摇头：“层次太高，无法具体感知。但那种感觉……有点像程序缺少了‘初始参数’或者‘最高权限指令’。”
陆沉舟若有所思：“普罗米修斯集团想定位它，难道是想补全它？或者……获取它缺失的权限？”
这个猜测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如果“秩序之源”本身是不完整的，那么补全它，会带来什么？是带来一个绝对和谐、没有纷争的乌托邦，还是一个抹杀一切个性与意外的冰冷地狱？
接下来的几天，沈屿又进行了数次“有限接触”。每次接触时间都严格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并且有陆沉舟全程护法。
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加，沈屿对那种秩序韵律的感知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能够隐约分辨出其中一些更细微的“规则条纹”。他发现，这种秩序并非死板的一成不变，而是在一个极其宏大的框架内，允许极其有限的、符合其底层逻辑的“变量”存在。但这些“变量”本身，也受到严格的约束和引导，最终仍会归于整体的和谐。
这让他想起了“观察者”的剧本——同样是在一个框架内操控变量。但“观察者”的框架显得更……“人性化”？或者说，更充满算计和目的性。而“秩序之源”的框架，则更加宏大、更加本源，仿佛宇宙诞生之初就设定好的底层代码。
同时，沈屿也确认了，“秩序之源”确实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当他“触碰”它时，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韵律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但它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排斥，也没有接纳，只是……“注视”着。
这种被一个高维存在默默“注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另一方面，周谨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他们锁定了几个与“创世纪”实验室有隐秘关联的、正在进行“现实稳定”测试的小型研究站点。这些站点分布在全球不同大洲，位置隐蔽，防护严密。
“要不要端掉一两个，敲山震虎，顺便获取更多情报？”周谨提议。
陆沉舟考虑了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普罗米修斯集团很谨慎，这些外围站点可能只是弃子。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的核心，那个真正在进行‘秩序之源’相关研究的地方。”
他看向沈屿：“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利用你和‘秩序之源’的连接。”
沈屿一愣：“怎么利用？”
“既然它能感知到你，而普罗米修斯集团又在寻找它……”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我们是否可以，主动释放一些‘诱饵’？”
“诱饵？”
“比如，模拟出类似‘秩序之源’特征的、但带有明显‘异常’（比如你的意识特征）的规则波动，投放到那些测试站点附近。”陆沉舟解释道，“如果普罗米修斯集团对‘秩序之源’足够敏感，他们很可能会被吸引过来，进行调查甚至捕捉。这样，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核心。”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冒险。相当于主动暴露自身与“秩序之源”的联系，引蛇出洞。
沈屿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模拟秩序波动不难，融入自身意识特征也有一定把握，但风险在于，可能会引来远超预期的关注，甚至可能直接惊动“秩序之源”本身。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被动等待，只会让对手不断积累优势。
“我同意。”沈屿最终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总要有人去冒险。而且，有矩阵和你在，我相信我们能控制住风险。”
陆沉舟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微动。他伸手，用力握了握沈屿的肩膀。
“好。那就开始准备‘钓鱼’计划。”
一场围绕着高维存在、以自身为饵的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
“方舟”的利刃，即将主动刺向隐藏在最深处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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