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
倒计时其实只数到了三，因为苏壮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等到最后一秒的人，尤其是面对一座必须拆除的违章建筑时。
“行了，不等了，动手！”
随着苏壮的一声令下，一百米高的刑天机甲轰然启动。巨大的液压机械臂发出刺耳的嘶鸣，手中那柄仍然赤红的热熔斧并没有劈砍，而是像铲子一样，狠狠地插进了至高圣殿那洁白如玉的地基之中。
轰隆——！！！
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权力象征，在“工业暴力”面前并不比一块豆腐渣坚固多少。昂贵的附魔大理石崩裂，雕刻着神话史诗的穹顶塌陷。那原本庄严肃穆的圣殿大厅，瞬间变成了一个尘土飞扬的拆迁工地。
“注意点！别伤到地底下的设备！”c-137在通讯频道里尖叫，“那可是咱们回家的车票！”
“放心，我有数。”苏壮一边操控着机甲进行精细作业（指用几十吨重的机械手像剥洋葱一样扒开宫殿外墙），一边在公共频道里喊话，“无关人员赶紧闪开啊，掉下来的砖头没长眼睛，海城重工概不负责医疗费！”
其实不用他喊，那些原本还想誓死扞卫神殿的狂信徒和圣殿骑士，在看到巨大的金属铲斗把他们的神像连根拔起并扔到一边后，心理防线早就崩了。
没有什么比“神迹”被物理清除更让人绝望的了。
仅仅十分钟，那座宏伟的至高圣殿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的巨大深坑。
而在深坑的底部，不再是岩石和泥土，而是暴露出了大片锈迹斑斑的黑色金属甲板，以及无数根仿佛血管一样搏动的暗红色管道。
“那是……”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康斯坦丁大主教看着这一幕，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能见光的禁忌：“不……不能打开……那是封印……”
“封印个屁。”苏壮操纵机甲打开了探照灯，强光刺破了坑底的黑暗，“这就是个化粪池盖子。”
他不仅看到了金属甲板，还看到了上面那一串只有地球人能看懂的黄色喷漆标识：
【危险！高能反应堆隔离区】
【非授权人员严禁靠近】
【长征九号·生态循环系统·核心组件】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赵丽娜的声音传来，“这里的辐射读数有点不正常，不是核辐射，更像是……某种生物能的高频衰变。”
“下去看看。”
刑天机甲收起热熔斧，背后的推进器喷出蓝色火焰，庞大的身躯缓缓降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之中。紧随其后的是载着科研小队的穿梭机。
随着深度的增加，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
原本应该充满硬核科幻感的飞船舱段，此时却布满了如同霉菌般的暗红色血肉组织。金属墙壁上挂满了粘稠的有机物，像是巨大的喉咙内壁。
而在这些“肉壁”之间，依然能看到还在闪烁的警告灯和复杂的液压管线。
机械与血肉，在这里达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共生。
“我就知道。”苏壮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嫌弃地皱起眉头，“我就知道那个所谓的‘神’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哪是神界，这分明就是个生化危机现场。”
终于，机甲落地。
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圆形空间，曾经应该是飞船的核心动力室或者是某种大型实验室。而在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让苏壮呼吸急促的巨型装置。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银色金属圆环。
圆环表面依然光洁如新，并没有被周围的血肉组织侵蚀。复杂的符文（实际上是量子阵列的冷却槽）在圆环表面若隐若现，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星门。”c-137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个圆环，“真的是折跃门的原型机……只要启动它，只要输入地球的坐标……”
“先别急着高兴。”赵丽娜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们没发现吗？这东西有点不对劲。”
苏壮当然发现了。
这个代表着回家希望的“星门”，此时并没有悬浮在空中，而是被无数根粗壮的、如同巨蟒一般的黑色触手死死缠绕着。
这些触手从地底深处钻出来，不仅缠绕着星门，更是将尖端刺入了星门的能量接口。
伴随着一阵阵有节奏的蠕动，幽蓝色的光芒顺着触手被抽取，输送向更加深邃的黑暗地底。
“这是在……偷电？”苏壮愣了一下，“还是在……进食？”
“不……是在镇压。”
一直在发抖的康斯坦丁大主教终于开口了，他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那是‘大地之母’的触须……也就是你们说的‘古神’。”
“几百年前，这艘船坠毁在这里，刺穿了地壳，伤到了沉睡中的‘祂’。”
“为了平息‘祂’的愤怒，为了防止大地崩裂吞噬一切，我们的祖先（逃生派）想出了一个办法。”
康斯坦丁指着那个被触手缠绕的星门：
“这个圆环，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我们将它献给了‘大地之母’，让它成为神的……奶嘴。”
“只要‘祂’一直在吸取能量，处于半梦半醒的进食状态，就不会醒来翻身，这块浮空大陆才不会坠落。”
“所谓的献祭，所谓的魔力，其实都是这庞大能量交换过程中的……泄露残渣。”
听完这番话，驾驶舱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壮转过头，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康斯坦丁：“所以，你们这群神棍，拿着人类最顶尖的科技结晶，去喂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地底怪兽？就为了让自己能在天上飘着当人上人？”
“那是为了生存！”康斯坦丁尖叫道，“一旦拔出这个‘奶嘴’，星球就会苏醒！我们都会死！”
“生存？”
苏壮冷笑一声，那是打工人在看到资本家浪费资源时的极度愤怒，“这是浪费！是犯罪！”
“老子在地球上要是敢这么接线，早被电工师傅打死了！”
他猛地推动机甲操作杆，刑天机甲向前迈出一大步，巨大的机械手直接抓住了其中一根缠绕在星门上的黑色触手。
“既然是个奶嘴，那就好办了。”
“孩子大了，该断奶了。”
“你要干什么？！”康斯坦丁惊恐地大喊，“你会毁了世界的！”
“不，我要给这个世界做个小手术。”苏壮眼神冰冷，“把这颗星球的‘溃疡’挖掉，然后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动手！扯断它！”
轰隆隆——！
刑天机甲的全功率引擎发出咆哮，百米高的机体爆发出数万吨的拉力。那根粗壮的黑色触手被绷得笔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
就在触手即将被扯断的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怖意志，顺着触手，瞬间降临。
【疼……】
并不是声音，而是一股直接冲击脑海的精神波。
苏壮感觉像是有谁拿着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他的太阳穴。与此同时，周围墙壁上的那些“血肉霉菌”突然活了过来。
原本静止的肉壁瞬间变成了无数张巨大的嘴，暗红色的触须像喷泉一样爆发，铺天盖地地向刑天机甲卷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灵能反应！”
“警告！环境生物活性正在指数级上升！周围的墙壁……墙壁是活的！”
c-137的惊呼声中，地面裂开了。
并没有什么怪物从地底爬出来，因为大地本身就是怪物。
那些被扯断的血管中喷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滚烫的、带有极强腐蚀性的黑色体液。一只由岩石、金属残骸和血肉混合而成的巨大手臂，从裂缝中猛地伸出，一把扣住了刑天机甲的脚踝。
“该死的！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苏壮咬紧牙关，忍着大脑的剧痛，双手飞速操作，“赵丽娜！放狗！把你的纳米虫群全撒出去！”
“正在释放！”赵丽娜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但我需要时间解析它的基因序列！这种生命形态……完全超出了碳基生物的范畴！它是硅基和碳基的融合体！”
“管它是什么基！只要有实体，就能物理超度！”
苏壮怒吼一声，按下武器发射钮。
刑天机甲肩部的两门等离子加农炮同时开火。
滋——轰！！！
两团耀眼的蓝白色光球近距离轰击在那只巨大的岩石手臂上。高温瞬间将岩石气化，将血肉烧焦。
但这只“星球之手”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抓得更紧了，甚至开始试图将刑天机甲拖入地底深渊。
“它力气太大了！动力输出不够！”
眼看机甲的一条腿就要陷入地底，苏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跟我比力气？”
“伊甸园号！脱离接触！给我砸下来！”
一直背负在刑天背后的赛博巨树——伊甸园号，随着卡扣的解锁，猛然脱离。但它并没有飞走，而是在反重力引擎的推动下，像一颗巨大的陨石，狠狠地砸向了那个正在裂开的地缝！
这并不是自杀式攻击。
因为在伊甸园号的底部，也就是当年的“千年铁木”根系位置，早已被改装成了数千根锋利的钛合金钻探刺。
噗嗤——！！！
仿佛是巨针刺入了皮肤。
伊甸园号庞大的重量加上推进器的动能，直接将那个试图吞噬机甲的裂口给“钉”住了！
“啊啊啊啊——！！！”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仿佛无数灵魂同时尖叫的怒吼。
趁着这个机会，刑天机甲挣脱了束缚，巨大的热熔斧再次挥动，一斧子斩断了缠绕在星门核心位置的主触手。
啪！
最后的一根“吸管”断裂。
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秒。
失去了压制的星门，原本暗淡的幽蓝光芒陡然暴涨，变成了一道直冲天际的光柱。
“能量回路接通了！虽然很不稳定，但它亮了！”c-137兴奋得大喊，“老板！把黑匣子插进去！现在！只要密钥匹配，我们就能夺取控制权！”
苏壮看准时机，操控机甲伸手抓过c-137保管的黑匣子，就要往星门的控制台接口上怼。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星门并没有开启回家的漩涡，那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突然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
系统的电子音在整个空间回荡，但这一次，不是那个温和的欢迎声，而是一个急促、刺耳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
【核心协议被篡改！】
【正在启动……盖亚自卫程序……】
【目标：清除体内所有寄生虫（人类）。】
下一秒，星门的光幕像镜子一样碎裂。
一个和人类体型相仿，但全身由晶体般透明的血管和流动的星光组成的人形生物，从破碎的光幕中缓缓走出。
它没有五官，整张脸只有一只巨大的、竖着的眼睛。
那只眼睛盯着刑天机甲里的苏壮，就像是一个免疫细胞盯着一个病毒。
“卧槽……”
苏壮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回真把这星球的白细胞给招出来了？”
“那个……康斯坦丁，你刚才说拔了奶嘴会怎么样来着？”
已经吓晕过去的康斯坦丁当然没法回答。
那个光影巨人抬起手，仅仅是虚空一握。
重力。
原本稳定的重力场瞬间崩塌。苏壮感觉整台百米高的机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在了地上，警报声响成一片：
【警告！重力异常！当前重力系数：10G……20G……】
驾驶舱的强化玻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想压死我？”
苏壮面色通红，全身骨骼都在这恐怖的重力下咯吱作响。但他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狰狞。
“老子这辈子，背过砖，背过债，就是没背过这口黑锅！”
“纳米蜂群！全功率——过载模式！”
“暴龙！把所有的核电池都给我炸了！把能量全部灌进骨架里！”
这将是一场真正的神与人的较量。
一边是拥有星球意志的“古神抗体”，一边是集结了人类工业文明暴力美学的“钢铁巨人”。
在这地底深处，回家的大门前，最后的死斗，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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