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荆楚的暗流尚未平息，一股更为凛冽的寒潮，裹挟着塞外的风沙与肃杀，骤然吹向了刚刚因平定项羽而稍显缓和的北疆。
宣室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韩信眉宇间凝结的寒意。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关于英布小打小闹的密报，而是数封来自代地、雁门、云中等边郡的加急军报，以及王瑕亲自整理汇总的、更为骇人的情报。
“陛下，”王瑕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字字千钧，“综合各方讯息，已可确认。代王彭越，近日频繁派遣心腹，密会匈奴右贤王部下万骑长阿胡儿。双方往来密切，彭越不仅以低价大量出售盐铁、布帛，更疑似允诺，若匈奴南下寇边，其愿为内应，开放部分关隘，并提供我军布防详情。”
殿内除了韩信与王瑕，仅有太尉尉缭、丞相蒯彻、大将军柴武三人在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彭越！他安敢如此！”柴武须发皆张，怒不可遏，“陛下待他不薄，封他为代王，令其镇守北疆，抵御胡虏！他竟敢私通匈奴，卖国求荣！臣请旨，即刻发兵北上，先剿此獠，再拒匈奴！”
蒯彻捻着胡须，脸色极其难看：“彭越此举，实乃自绝于天下！然，其地与匈奴接壤，若此时兴兵讨伐，必逼其彻底倒向匈奴，则北境门户大开，烽火连绵，恐非国家之福啊。”
尉缭子目光凝重，分析道：“陛下，彭越之患，更甚于英布。英布在南，尚可羁縻威慑。彭越在北，且与匈奴勾结，已成肘腋之患，心腹大刺！其危害有三：其一，直接威胁我北疆各郡安全，百姓将遭涂炭；其二，若匈奴得其引导，长驱直入，则关中震动，新都营建亦将受阻；其三，此例一开，若其他边镇将领效仿，则国将不国！”
韩信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代郡、雁门一带缓缓划过。彭越的背叛，他并非完全没有预料，但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地与匈奴勾结，还是让他心中震怒。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拥兵自重，而是赤裸裸的叛国！
“匈奴方面，动向如何？”韩信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
王瑕答道：“据探，匈奴单于冒顿，已下令右贤王部集结兵力，约有三万骑，于阴山以南秣马厉兵，其锋锐直指我代郡、雁门。似在等待彭越信号，或寻觅最佳南下时机。”
三万匈奴精骑，加上彭越在代地的兵力，以及可能的内应……北疆的局势，瞬间危如累卵。
韩信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北方漫长的边境线。他知道，决断的时刻到了。对彭越，不能再有任何幻想和安抚。
“彭越，自寻死路，怨不得朕。”韩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北疆之事，必须尽快解决，绝不能让其与匈奴形成合力！”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位重臣：
“太尉。”
“臣在！”尉缭子精神一振。
“即刻以大将军府名义，传令北地、上郡、陇西三地，所有边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严密监视长城各隘口，增派斥候出塞，探查匈奴主力确切位置与动向。命驻守太原的樊成所部，向西移动，做出威胁彭越侧翼之势。”
“诺！”
“丞相。”
“臣在！”蒯彻躬身。
“由你牵头，会同御史台，草拟讨逆檄文！历数彭越十大罪状，尤其是其私通匈奴、卖国求荣之罪，公告天下！同时，以朕之名，诏告北疆各郡县官民，凡诛杀彭越来献者，封万户侯！凡彭越部下，弃暗投明者，官升三级，重金赏赐！务必从内部瓦解其军心！”
“臣遵旨！”
“大将军。”
“末将在！”柴武抱拳，声若洪钟。
“朕命你，总领北征军事！调集关中精锐五万，并北地、陇西骑兵两万，由你亲自统帅，克日出发，北上讨逆！”韩信的指令清晰而有力，“你的任务，是以雷霆之势，直扑代郡！不必等待彭越与匈奴汇合，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打掉他这个内应！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内，朕要看到彭越的首级，看到代地平定！”
将征讨彭越的重任交给经验最丰富、威望最高的大将军柴武，显示出韩信对此战的极度重视和志在必得。
“末将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定斩彭越狗头，平定北疆！”柴武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王瑕。”
“臣在。”
“麦风司在北境所有力量，全部动员起来，配合大将军行动。重点监视彭越核心将领动向，设法离间，并严密监控匈奴右贤王部，有任何异动，即刻报于大将军与朕！”
“诺！”
一道道指令发出，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全速开动，目标直指北方的叛徒。与对付项羽时的“困锁”策略不同，此次对彭越，韩信选择了最直接、最猛烈的正面打击，力求速战速决，避免陷入与匈奴、彭越两线作战的泥潭。
“陛下，”尉缭子补充道，“是否需诏令栾布将军，自齐地抽调部分兵力，协防河内，或威慑彭越南翼？”
韩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齐地初定，栾布不宜轻动。他的任务，是稳住东方。至于彭越……”他眼中寒光一闪，“有柴武大将军足矣。朕倒要看看，是他彭越的骨头硬，还是我大麦的刀锋利！”
朝议已定，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韩信独自立于殿中，北方的寒风似乎透过厚重的宫墙，吹入了他的心底。
彭越的背叛，匈奴的威胁，英布的蠢动……帝国的边疆，从未真正安宁。他知道，与彭越这一战，将是一场硬仗，也是检验大麦王朝能否真正站稳脚跟的关键一役。
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两个大字：“定北”。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这不仅是对柴武的期许，更是他作为大麦皇帝，对这片广袤疆土不容置疑的决心。北疆的阴云，必须由帝国的铁骑来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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