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擒获的两名宦官被秘密押解至麦风司深处的地牢。这里不见天日，墙壁上跳动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刑具冰冷的轮廓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王瑕亲自坐镇，骆甲按剑立于一旁，面色冷峻。
没有多余的讯问，直接动刑。对付这种死士般的角色，常规手段毫无意义。
惨叫声在地牢中压抑地回荡，令人毛骨悚然。起初，那两个宦官还试图咬牙硬撑，但在专业而酷烈的手段下，他们的意志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冰块，迅速崩裂。
不到半个时辰，那个嗓音沙哑的宦官率先崩溃，涕泪横流地嘶喊道：“我说……我说……是……是孙公公……让我们来的……”
“孙公公？哪个孙公公？”王瑕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是……是尚膳监的副总管……孙德胜……”另一名宦官也熬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补充，“他……他让我们酉时三刻在西苑柏树下等着，只要那林女史一到，就……就立刻动手，做成自尽的假象……”
尚膳监副总管，孙德胜！
王瑕眼中精光爆射！尚膳监！竟然是这个地方！难怪投毒之事能如此轻易地在瑶光宫内实施！膳房李三的上司，恐怕就是这个孙德胜！而孙德胜，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代号“灰雀”的内侍！
“孙德胜现在何处？”王瑕厉声问。
“应……应该在尚膳监值房……他让我们得手后，去……去蕙草堂东北角的第三块松动的砖下……留记号……”
蕙草堂！又是蕙草堂！
“看好他们！”王瑕对骆甲吩咐一声，霍然起身，“调集人手，包围尚膳监！缉拿孙德胜！要活的！”
瑶光宫。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林仙丽和衣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外面的世界似乎发生了某种动荡，隐约的脚步声、压抑的呼喝声曾短暂打破过夜的宁静，又迅速归于沉寂。她知道，定然是那锦囊起了作用。
就在这时，她居处的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叩”两声。
不是窗棂，是门！
林仙丽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悄然摸向枕下的银簪。
门外，一个压得极低、却让她瞬间心安的声音响起：“林妹妹，是我。”
苏姐姐！
林仙丽立刻起身，轻轻拉开一道门缝。苏女史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好。她脸色同样苍白，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悸。
“外面……好像出大事了。”苏女史声音微颤，紧紧抓住林仙丽的手，“我刚才起夜，看到有黑影往西苑那边去了，还有很多脚步声……回来时，还看到徐姑姑带着人，匆匆往尚膳监的方向去了……妹妹，你没事吧？我担心……”
林仙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反握住苏女史冰凉的手：“姐姐放心，我没事。”她不能多说，只能低声安慰，“或许是宫里在清查什么事，与我们无干。”
苏女史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妹妹千万小心。”她知道林仙丽定然知晓内情，但既然对方不说，她也不再追问，这份默契与关怀，已胜过千言万语。
送走苏女史，林仙丽靠在门板上，心中稍定。苏姐姐带来的消息印证了她的猜测，风暴已经开始席卷，而风暴眼，似乎正指向尚膳监！
尚膳监。
当王瑕带着麦风司的好手和骆甲麾下的禁军精锐赶到时，尚膳监副总管孙德胜的值房内，已是人去楼空！桌案上的茶水尚温，显示人离开不久。
“搜！他跑不远！”王瑕面色阴沉下令。
一番仔细搜查，在孙德胜床榻下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几封密信和一个小巧的印鉴。密信内容多用暗语，但其中一封信的末尾，盖着一个清晰的印记——那图案，竟与北疆送来那块神秘玉佩上的奇特字符，有七八分相似！
王瑕拿起那印鉴，对着火光仔细观看，心头巨震！这印鉴的材质和雕工，与那玉佩如出一辙！
“立刻将此印鉴拓印，连同这些密信，火速呈送陛下！”王瑕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孙德胜就是‘灰雀’！他背后之人，定然与那玉佩息息相关！”
他目光扫过值房，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香炉上。炉灰尚有余温，里面似乎有未燃尽的纸片。他小心拨开灰烬，捡起几片残骸，勉强能拼出几个字：“……事急……焚……库图……”
库图？是宝库地图吗？孙德胜在逃跑前，匆忙焚烧了某些关键文件！
“他一定还在宫里！封锁所有宫门！严查每一个出入之人！特别是携带物品者！”王瑕厉声喝道。孙德胜身上，很可能带着比那印鉴更重要的东西！
咸阳宫，宣室殿。
韩信尚未安寝，他面前摊开着柴武送来的玉佩图样，以及王瑕刚刚加急送来的印鉴拓印和密信残片。烛火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幽深如寒潭。
玉佩，印鉴，相似的字符。
尚膳监副总管，“灰雀”孙德胜。
宫里那位尚未露面的“贵人”。
前朝秘宝，可能存在的宝库地图。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这两件相似的物件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而可怕的阴谋核心。
“传朕旨意，”韩信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宫中彻夜戒严，许王瑕、骆甲调动所有禁军，翻遍每一个角落，也要将孙德胜给朕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尉缭、蒯彻、随何即刻入宫！审食其，重新提审！告诉他，若再敢有半分隐瞒，朕便将他剐了喂狗！”
“北疆柴武部，提高戒备，严防匈奴异动！南疆战报，一有消息，立刻呈报！”
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雷霆，从宣室殿发出，传向四方。整个咸阳宫，乃至整个帝国的权力中枢，都因这小小的玉佩和潜逃的宦官，而彻底震动起来。
瑶光宫外。
黑暗中，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狸猫，借着宫殿的阴影和庭院的草木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宫墙的方向潜行。他怀中紧紧揣着一个以油布包裹的硬物，脸上充满了惊慌与决绝。
正是孙德胜！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必须尽快将怀中之物送出去，否则前功尽弃，那位“贵人”和自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宫内的气氛已然不同。巡查的侍卫明显增多，队形更加密集，眼神也更加锐利。他几次试图靠近预定的接头或脱身地点，都发现那里已被暗中封锁。
他被困住了！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
绝望，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就在他藏身于一处假山石洞中，喘息未定之际，洞外不远处，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声，以及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声音：
“仔细搜！每一块石头后面都不能放过！王指挥有令，孙德胜定然还在宫内！”
孙德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眼中充满了恐惧。怀中的那块硬物，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里面，不仅藏着宝库的秘密，更藏着他和那位“贵人”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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