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慈扬起嘴角，甜甜地笑了一下，“娘，你怎么糊涂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慈啊！”
余二娘眨了眨眼睛，“你今年多大了？”
“阿娘忘了？”王慈伸出右手，压住大拇指，“我今年四岁了！”
余二娘缓缓地点了点头，“阿慈都记得呢！阿慈真棒！”
王慈嘟起了嘴：“娘，我饿了！”
余二娘忙道：“吃点果泥好不好？”
王慈笑开，拍手道：“果泥好，阿慈要吃果泥，阿慈要吃果泥！”
三妹听说如此，立马说道：“阿娘你陪着他，我去！”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半晌后，端了一小碗佛珠果泥进来。
她把果泥递给余二娘，瞧着王慈在吃东西时的神态、手势和表情完全和稚童无异，心中默默凉了半截。
王三公子光风霁月，曾是令多少女子魂牵梦绕的神仙人物，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变得痴痴傻傻。
春儿一直在边上陪着她，看到她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至少人还活着。”
三妹只是“嗯”了一声。
喂完果泥后，余二娘为王慈把了会儿脉，半晌后，遗憾地摇摇头，“气血不畅，阴阳失调……这副身体……哎……”
三妹一听，更加难过了，双眼顿时染红。
小五在边上问道：“他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有药能治吗？”
余二娘又是一阵摇头：“恐怕是脑后的淤血所致，这可不好治。”
三妹急忙问道：“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一瞧？”
余二娘看向她，“以王三公子如今的身体，若是遇上医术不精的郎中，贸然用药，反而更危险。”
三妹鼻头一酸，静静地悲泣道：“三公子可真是命苦！”
春儿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嘟囔道：“三公子性情温和，素来待人和善，也不知究竟是谁要害他。”
小五插话道：“我听人说过，三公子的姨娘就是王家大夫人害死的，这位大夫人平时还极不待见他，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大夫人所为？”
三妹有些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若真是大夫人，那三公子以后还能回去吗？”
小五反对道：“回去？回去做什么？若要害他的人就在王府，那他回去就是群狼环伺，还不如呆在我们这儿呢！”
春儿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不过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如今又失了智，万一跑出去叫别人看到了，不也一样会暴露行踪？……总不能找把锁来，每天都把他锁在房间里吧？”
三人一阵沉默，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余二娘。
余二娘正轻轻地拍着王慈的胳膊哄他入睡。
没多久，王慈沉沉睡去。
余二娘回头看向三个孩子，吩咐道：“小五，你今夜去守着岑管事，王慈这边交给我……你们两个回去睡吧。”
小五应了声“好”，当即转身离开。
春儿牵着心事重重的三妹，二人跟在后头。
一夜无事。
次日一大早，余二娘又去了趟小周山，刚进院门放下挑子，王慈急急忙忙地冲到她跟前，又是一把搂住她的腰，很焦急地嚷道：“娘，你去哪了？你又不要我了！”
余二娘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出门干活去了……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都脏了……小五，带他去洗澡。”
王慈拍手道：“洗香香，洗香香，阿慈要洗香香！”
基于王慈目前的状况，他要洗澡边上自然得有人帮忙。
而唯一能完成这一项重任的也只有小五了。
可怜小五天还没亮就被王慈吵醒，正哈欠连天呢，又被余二娘派去烧水。
等到水烧好后，他还得负责把王慈擦洗干净。
忙活了好一通，终于把人洗干净了，拿起余二娘准备的衣服，见竟然是一套女孩穿的衣裙，小五吓了一跳，赶紧喊道：“阿娘，衣裳拿错了！”
谁知等在门口的余二娘居然回答道：“没拿错，就给他穿这套。”
小五以为听错了，不可思议地又问了句：“你确定吗？”
余二娘道：“确定！”
于是半晌后，房门打开，小五牵出来的竟是一个青丝散乱、眉眼如画的俊俏“姑娘”，把力家其余几个孩子都看呆了。
边上，小六有些惊奇地问：“娘，原来三公子是个姑娘啊！”
小五瞪起眼睛看着妹妹：“什么姑娘？妹妹，你可不能污我清白啊！”
余二娘捂嘴一笑，说道：“对，他就是姑娘！……‘她’是你们三姐姐和春儿姐姐的好朋友，叫娇娇。她得了病，有些痴傻，家人不要她了，就来投奔我们……听懂了吗？”
几个大孩子其实在看到王三公子这副打扮时就已经猜出了其中的原由。
此刻春儿主动走上前，牵起娇娇的手，说道：“来，娇娇姐，我们给你梳头。”
娇娇一听，又快活地拍了拍手，“扎小辫！阿慈要扎小辫！”
片刻后，余二娘把“娇娇”领到了岑明跟前。
岑明见昨日还谈笑风生的三公子，一夕之间竟扎上了小辫，还戴上了钗饰，错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回神一想，这确实是眼下隐藏他踪迹的最好的法子了。
娇娇虽说记忆丢了，认不清人，但生活自理上没什么问题，给她端饭盛汤她都能自己吃下，如厕也可以自己解决。只要不是太难的问题，她也能跟人答得有来有回。吃了顿早饭的工夫，她就和小七、小八交上了朋友。
吃完饭后，家里的三个大孩子照常去街上摆摊做生意，余二娘带着几个小的守在家中。
如今少了大郎和小四，家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余二娘心中总是惦念两个儿子，怕他们在书院里睡得不舒服，吃得不习惯，也怕他们会被同窗排挤。
胡思乱想间，眼前人影一晃，是娇娇拎着一只大白兔凑到了她跟前。
那兔子也是可怜，两只前爪落到她手里，硕大的身体却是悬空，荡来荡去的，吓得直发抖。
余二娘抬头看着娇娇，问道：“想吃兔肉？”
娇娇脸色一变，吵道：“兔兔不能吃，兔兔不能吃。”
余二娘点点头，“是，活着的是不能吃。”
娇娇这才放心了些，把兔子整个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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