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娘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径直往回走，到了自家摊子上，发现才不过一个时辰，摊子上的东西已经卖得所剩无几。
这会儿，只有小五独自守着摊子，望见他们回来，招了招手道：“你们回来了。”
余二娘有些惊讶地问：“生意这么好？”
小五眯起眼睛一笑，“多亏了三公子人缘好。”
余二娘问：“其他人呢？”
话音甫落，就见一道人影从铺子里走出，正是王慈，“阿娘，你们回来了。”
余二娘忙道：“外头风大，你别出来了。”
王慈点了点头，又慢吞吞地退了回去。
小五说道：“大嫂带着她们几个去逛灯会了。”
余二娘一阵遗憾：“路上错过了。”
小五点点头：“今夜人多，是容易错过。”
余二娘绕到小五身边，正想劝他也去逛逛，就在此时，一顶华丽的软轿停在了摊前。
轿帘被揭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位满头珠翠、衣着华丽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柳叶眉，吊眼角，模样英气十足。
这少女走出软轿后，凑到左边轿夫跟前，从袖中抽出一条软鞭，“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了那轿夫身上，凶狠地呵斥道：“你是没吃饭吗？方才险些跌到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那轿夫也不敢作声，只是低低地埋着脑袋。
余二娘在边上全程看着，这少女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黑色雾气，脸上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目光朝边上一倾，她本是出于同情，多看了那轿夫一眼，哪知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别扭的感觉，总觉得这人她从前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少女打完轿夫，朝着他们的摊子走来。
余二娘还当她是看中了摊子上的某样东西，哪知她走近以后，只是朝摊子匆匆一瞥，然后抬起头确认了一眼招牌，冷冷问道：“王三公子呢？”
余二娘眉头一蹙。
边上的小五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冷冷问道：“高四姑娘，你找三公子有事吗？”
面前这位眼高于顶、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姑娘，小五正好认得，正是高家的四姑娘，高琴。
就是她的纨绔大哥，害得大郎入狱，且最近刚死。她的三哥才升任为虎牙镇巡防营副指挥使。高家最近可谓风头正盛。
因为自己大哥在高家吃过苦头，所以小五格外不待见高家的人。
此时他心里想着：“这人真是矫情，来逛灯会，人挤人的，还要讲排场坐软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高家有钱有势吗？
高琴双眼一凛，神情不屑地瞪着小五：“你算什么东西！让王慈出来见我！”
“对不住，王三——”小五本想随便找个由头将这讨厌的女人支走，哪知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高四姑娘，好久不见。”
然后是两记咳嗽声。
小五回过头去，看着王慈慢慢悠悠地走出铺子，凑到摊前，而那高琴就像换了张脸似的，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三公子，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王慈温和地一笑，问道：“高四姑娘找我有事？”
高琴将摊子上的东西来来回回扫了两圈，即从腰间解下钱袋，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摊子上，说道：“这些东西我全要了。”
小五冷冷应道：“不卖……找不开！”
高琴扭头瞪了他一眼，“剩下的就当是赏银了！”
“那也不卖，”小五冷冷一哼，“无功不受禄！
高琴着恼地瞪起大眼睛，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小五一哂：“我就是个卖花灯的，也确实是找不开。”
王慈此时又咳了两声，问道：“高四姑娘，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高琴这才脸色稍霁，盯着王慈的脸说道：“我听说了王家的事，却没想到你竟已沦落到要在街头卖货为生。你随我回高府吧，好过在此餐风露宿。”
王慈静静一笑，摇了摇头，“四姑娘有心了，但我如今过得很好，就不劳你费心了。”
高琴皱了一下眉头，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三公子，想从前的你是何等金贵，出门有软轿，日日着绫罗，可现如今你一身粗布，还要在街上卖这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还管这叫过得很好？”
一阵冷风吹来，王慈又咳了两声，小五伸手扶住了他。
王慈喘匀了气，才说道：“多谢高姑娘挂怀，但不必了……恕我身体有恙，失陪。”转身就要走回铺子里。
高琴却不死心，一把拽住他衣袖，柔声细语道：“王慈，你身体如此羸弱，没有称心的下人在你身旁悉心照顾，我担心你撑不住。”
王慈停下步子，抽回袖子，笑道：“四姑娘，花开有其时，花落亦有时，人潮很好看，晚风很舒服，我现在的日子，就是我从前最想要的。”说完，再不停留，主动走进了铺子里。
高琴见王慈说得决绝，生气地跺了一下脚，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
小五只是没当一回事的耸了耸肩。
余二娘全程看着。
在王慈转身拒绝时，这位高姑娘眼里闪过的分明是杀意。
余二娘心道：“这人嘴上虽说着好听的话，眼底却看不到一丝温情，大抵那些话都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罢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鲁剩和三妹他们才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摊前。
等到把摊子收好，锁了铺子，几人一起走回新宅。
走在路上时，春儿主动说起方才内渠里有人淹死的事，闹了好大的动静。
余二娘只是默然听着，也没搭话。她感觉到了，有人正在跟踪他们。
只是那人十分聪明，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路过一处拐角时，余二娘假装回头牵小八，特意确认了一眼，那人身上散发的是浓重的黑色雾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再仔细回想，方才在渠边发生的事，确实有太多巧合之处，心中不禁一阵狐疑：“谁啊？为何要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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