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裹挟着浓烈的腥风,排山倒海般从身后碾压而来!大地在颤抖,月光下,那片开阔洼地的边缘,低矮的灌木丛如同脆弱的麦秆,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成片成片地摧折、碾碎!尘土混合着被扬起的草屑,形成一片翻滚的、浑浊的烟墙!
烟墙之中,隐约可见数条庞大如移动堡垒般的古铜色巨影在疯狂扭动、冲撞!那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甲,那黄澄澄的、充满暴虐杀意的竖瞳,那如同青铜巨犁般犁开大地的吻部!是猪婆龙群!它们嗅着血腥,带着复仇的怒火,如同决堤的青铜洪流,倾泻而出!
“吼——!!!”
“嗷——!!!”
恐怖的嘶吼声浪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每一个亡命狂奔的锐金卫!
“快!快!”
金葵的怒吼在兽吼的间隙中炸响,他策马冲在队伍最前方,如同一柄破开黑暗的暗金长矛,
“西北!全速前进!不要回头!”
王猛如同铁铸的磐石,死死缀在队伍的最后方。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不断回头张望,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同伴的身影,嘶哑的吼声在风中破碎:
“跟上!都跟上!一个都不许掉队!”
石岳的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死死抓住绑在自己青铜马鞍后方、连接着孙超坐骑的那根坚韧兽皮缰绳,仿佛要将那绳索勒进自己的掌心!孙超昏迷的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而起伏,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石岳的心。他咬紧牙关,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控马和守护身后的兄弟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片浓重的、仿佛带着恶意的乌云,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悬于天际的明月!刹那间,天地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方才还清晰可见的路径、同伴的身影、乃至身后那恐怖追兵的轮廓,瞬间被浓墨般的夜色彻底抹去!
“点起火把!快!”
金葵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在黑暗中如同惊雷!
“嗤啦!嗤啦!”
几朵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艰难地亮起,随即被点燃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橘黄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撕开身周数丈的黑暗。这点光亮,在无边无际的墨色和身后排山倒海的恐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张魁!黑狼在前!所有人,跟紧火把!不得分散!”
金葵的声音穿透黑暗,强行稳住军心。
张魁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火把压得更低,几乎贴着黑狼的头颅。黑狼幽绿的双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两点鬼火,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鼻翼急速翕动,凭借着野兽对方向和气味的本能,引领着队伍在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混杂着身后越来越近、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和草木被碾压粉碎的恐怖声响。每一次马蹄踏在未知的地面上,都可能是一次致命的打滑或陷入泥沼。锐金卫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跟着前方那一点微弱摇曳的光源,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稻草。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石岳猛地感觉手中绷紧的缰绳传来一股巨大的、向后的拉扯力!连接着孙超坐骑的绳索瞬间被拉得笔直!同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风,混合着破空的厉啸,如同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呜——!”
石岳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力!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双脚猛地一蹬马镫,整个人如同灵猿般瞬间从马鞍上弹起,稳稳站立在疾驰的马背上!
就在他腾空而起的刹那,一道粗壮如巨木、覆盖着狰狞骨刺的恐怖巨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扫过他刚才坐骑的位置!那力量之大,带起的劲风刮得石岳脸颊生疼!与此同时,一张如同地狱熔炉般张开、布满森白獠牙的巨口,正带着腥臭的涎水,朝着他身下坐骑的腹部狠狠噬咬而来!
是猪婆龙!一条不知何时潜伏在黑暗中的巨鳄,发动了致命的突袭!
电光火石间,石岳眼中凶光暴涨!他站立在颠簸的马背上,身形却稳如磐石,左手闪电般从腰后皮鞘中抽出一柄尺长的青铜短剑,看也不看,凭着对杀气的感应和那腥风袭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短剑朝着那张噬咬而来的巨口内部掷去!
“着!”
“噗!”
短剑精准无比地射入了猪婆龙大张的口腔深处!一声沉闷的、带着痛苦的嘶吼从巨鳄喉咙里爆发出来!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一缩,噬咬的动作被打断,那恐怖的尾巴也失去了准头,扫在空处。巨鳄痛苦地甩着头,庞大的身躯打了个趔趄,瞬间落后了数个身位。
石岳惊魂甫定,立刻矮身落回马鞍,心脏狂跳如同擂鼓。他下意识地狠狠一扬马鞭,催促坐骑加速,同时左手习惯性地向后一捞,想要确认连接孙超的缰绳是否安全。
然而,手中传来的感觉让他的心脏瞬间沉入了冰窟!
空了!
那根一直紧紧攥在手中、连接着生命与责任的坚韧兽皮缰绳,此刻轻飘飘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截断头!绳索的断口在火把微光下清晰可见,边缘整齐,绝非被巨力扯断,而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割断的!
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不祥预感,瞬间冻结了石岳的血液!
“孙超!”
石岳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勒住缰绳,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
“怎么回事?!”
王猛的怒吼声伴随着马蹄声从侧面传来。他负责断后,看到石岳突然停下,立刻策马冲了过来,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试图照亮后方混乱的黑暗。
借着那跳跃的、昏黄的火把光芒,王猛和石岳同时看到了让他们目眦尽裂、心胆俱裂的一幕!
只见落在队伍后方十几步外,孙超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他艰难地用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半伏在那匹驮着他的马背上。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王猛手中火把的光芒,如同舞台追光般,照亮了他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却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脸。
他右手紧紧握着他自己的青铜短剑。
他看到了调转马头、满脸惊恐和绝望的石岳,也看到了举着火把、怒目圆睁、焦急嘶吼的王猛。
孙超的脸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如此苍白,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释然和决绝。他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身后紧追不舍的猪婆龙群的恐怖咆哮、以及呼啸的风声之中。
“孙超!快过来!催马!快啊!”
石岳的声音带着哭腔,拼命地嘶吼,伸出手臂,仿佛要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将他拉过来。
“孙超!别犯傻!过来!我们能带你走!”
王猛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雄狮,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和愤怒而变了调。
然而,孙超只是对着他们,再次虚弱地、却无比清晰地笑了笑。那笑容,如同诀别。
然后,在石岳和王猛绝望的目光中,孙超决绝地举起了那柄青铜短剑,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划了下去!
“噗嗤——!”
一股刺目的、滚烫的猩红血箭,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在昏黄的火把光芒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孙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猛地一勒缰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调转马头!那匹驮着他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赴死的意志,发出一声悲鸣,载着那个浑身浴血、手腕还在汩汩涌出生命之泉的身影,朝着与队伍逃亡方向截然相反、也是猪婆龙群咆哮声最密集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不——!!!”
石岳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去。
王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孙超那决绝调转马头、冲向死亡洪流的背影,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吼!!!”
血腥味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冲在最前方的几头猪婆龙瞬间被吸引!它们发出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如同数辆失控的青铜战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那匹孤零零冲来的马匹和它背上那个渺小却无比刺眼的身影疯狂扑去!
“咔嚓!噗嗤!嘶——!”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皮肉被撕裂声、马匹濒死的凄厉嘶鸣声、以及一声极其短促、仿佛被瞬间掐灭的人声闷哼……瞬间从那片被黑暗和死亡笼罩的区域爆发出来!
王猛和石岳举着火把,只能看到几道巨大的古铜色阴影猛地扑上、撕扯、翻滚……随即,那匹马的轮廓和孙超的身影,就如同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烛火,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更加狂暴、更加兴奋的猪婆龙咆哮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咀嚼声!
“啊——!!!”
王猛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怒吼,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他撕裂!但他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脑海——孙超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石岳!走!!”
王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血泪,他猛地一夹马腹,狠狠一鞭抽在石岳坐骑的臀部,
“别让孙超白死!快走!”
石岳被剧痛和绝望冲击得几乎麻木,在王猛那一声蕴含着无尽悲愤的嘶吼中,他猛地一颤,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兄弟的、只剩下恐怖声响和浓烈血腥的黑暗,牙齿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狠狠抽下马鞭!
“驾——!”
两骑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怆,朝着前方黑暗中那点微弱的、象征生路的火光亡命追去!
不知狂奔了多久。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压过了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和撕咬声。胯下的战马口吐白沫,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锐金卫们同样精疲力竭,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下再次崩裂,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死死抓住缰绳。
终于,那片恐怖嘶吼被彻底甩在了身后,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消失。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疲惫的马蹄声,以及掠过耳畔的、带着凉意的夜风。
不知何时,那朵遮蔽明月的厚重乌云悄然飘散。清冷、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大地,将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银白。大地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追逐与牺牲只是一场噩梦。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身上黏腻的汗水和伤口传来的刺痛,都在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现实。
金葵勒住同样疲惫不堪的坐骑,抬手打出一个呼哨。尖锐的哨音在寂静的月夜中远远传开。
“吁——!”
“停!”
“停止前进!”
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锐金卫们纷纷勒住缰绳,战马打着响鼻,口鼻喷着浓浓的白气,马腿都在微微颤抖。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更沉重的,是一种化不开的悲伤和压抑。
王猛和石岳策马冲到金葵面前。王猛翻身下马,脚步有些踉跄,他走到金葵马前,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砾磨过:
“大人,孙超,孙超他,没了!”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金葵端坐在马上,身形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在微微抖动。
石岳也滚鞍下马,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截被割断的兽皮缰绳,走到金葵面前,双手颤抖着,将那染着血迹的断绳高高呈上。绳索的断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金葵的目光缓缓落下,定格在那截断绳上。他伸出手,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接过了那冰冷的、带着同伴最后体温和决绝的绳索。他的双手,在触碰到绳索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月光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脸。那张平日里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阴霾。他的双眼,深邃如寒潭,此刻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层朦胧的、带着痛楚的“烟雾”瞬间晕散开来,模糊了那锐利的锋芒。那是一种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悲恸和愤怒,如同冰封火山下涌动的岩浆。
他盯着那截断绳,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和夜风的呜咽。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有质问,没有叹息,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默认。他将那截断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嵌入自己的血肉。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张魁带着黑狼策马奔回,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焦灼:
“大人!前方探路受阻!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
他的声音打破了那沉重的死寂,
“河上有座吊桥,但,桥面已被烧毁!只剩下几根焦黑的青铜锁链悬在河上!短时间内,人马根本无法通行!”
金葵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烟雾”瞬间被冰冷的寒光驱散,重新凝聚成锐利如刀的锋芒。他顺着张魁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惨白的月光下,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前方,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灰色光泽,水流湍急,发出哗啦啦的奔涌之声。河面之上,数根粗大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青铜锁链横跨两岸,如同巨龙的骸骨。然而,原本应该连接这些锁链、铺就桥面的厚重木板和缠绕加固的藤蔓,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残骸和零星的碎片,如同丑陋的疮疤附着在锁链之上,在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整座桥,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摇摇欲坠的骨架,在湍急的河水上方,投下绝望的阴影。
胡庸!或者是他背后的组织!他们早有准备!彻底断绝了追兵快速过河的希望!
金葵的目光扫过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扫过那一张张沾满泥污和草药痕迹、带着悲伤和疲惫的脸庞,扫过那些同样到了强弩之末、口鼻溢着白沫的战马。孙超的牺牲带来的巨大冲击尚未平复,前路又被这断桥天堑无情阻断。追捕之路,步步杀机,血染征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河水湿气的夜风,那风似乎也带着孙超的血腥味和断桥的焦糊味。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悲痛,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断力,强行凝聚起队伍几乎涣散的意志:
“所有人听令!”
“就地寻找开阔、背风处休整!”
“检查武器、装备、剩余干粮和水囊!”
“处理伤口!互相包扎!”
“王猛,清点人数及剩余马匹!”
“张魁,带黑狼确认胡庸的味道!”
“石岳,带两人,立刻探查附近河岸地形,寻找任何可能渡河的浅滩、缓流或可用的材料!”
“其余人,照料马匹,去河边取水饮马,但同时,做好弃马的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星辰,扫过每一个锐金卫的眼睛,最后落在那几根在月光下闪着幽光的、焦黑的青铜锁链上:
“我们……可能要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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