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勾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因接到人而稍缓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至极限。西岐探马!这四个字代表着无尽的麻烦和致命的威胁。
张魁脸色铁青,目光迅速扫过疲惫不堪的母子三人,又看向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弟兄们。带着毫无野外行进经验的妇孺,想要甩掉精锐的骑兵探子,无异于痴人说梦。硬拼?对方是五六骑,己方虽都是百战精锐,但既要保护妇孺,又是在开阔地带,胜算渺茫,且一旦缠斗,更大的西岐巡逻队很可能闻讯而至。
“魁哥,怎么办?”
钱豹压低声音,手已按在了藏在柴捆中的刀柄上,眼中凶光闪烁。
张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看了一眼周遭地形——起伏的丘陵,稀疏的林木,远处似乎有一条干涸的河床,更远处则是连绵的黑色山影。
“不能慌,更不能走直线。”
张魁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们现在只是怀疑,还未确定我们的身份。我们继续装成逃难的流民,但要改变方向,不再直接向东,而是向东南那片乱石岗和干河床方向走!”
“魁哥,那是死路,河床尽头是断崖!”
韩勾立刻提醒。
“我知道!”
张魁打断他,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我们慌不择路,误入绝地!钱豹,你和我负责搀扶赵家嫂子。韩勾,你带着两个弟兄,负责照顾两个孩子,轮流背着走!剩下的人,断后警戒,注意隐藏痕迹,但也不要做得太明显,偶尔留点破绽,让他们觉得我们很慌乱!”
“明白!”
众人低声应道,立刻行动。
队伍的速度被迫加快。赵家妇人虽然惊恐,但求生的本能和被弟弟派人来接所燃起的希望支撑着她,咬着牙努力跟上。两个孩子则由韩勾等人轮流背负,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队伍故意显得慌乱,不时“慌忙”中掉落一些无关紧要的破布条、碎干粮,行进路线也变得有些曲折,朝着那片看似能提供遮蔽、实则尽头是断崖的干涸河床区域而去。
韩勾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到队伍后方的高点,用窥管观察。那几骑探马果然跟得更近了些,似乎确认了这伙“流民”的慌乱和无助,但他们依旧谨慎,保持着大约两里地的距离,像狼一样耐心地跟着,显然是想看看这伙人最终要去哪里,或者等待他们彻底筋疲力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逐渐西斜。队伍终于深入了那片乱石嶙峋的干河床区域。巨大的鹅卵石和冲刷出的深沟提供了暂时的遮蔽,但也预示着前方道路的尽头——一道高达十余丈的土黄色断崖横亘在前,挡住了去路。
“没,没路了!”
赵家妇人看到断崖,脸上血色尽褪,绝望地瘫软下去。
“嫂子别怕!这是我们计划好的!”
钱豹连忙扶住她,低声安慰,但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
张魁示意大家躲到一处巨石下的阴影里休息,他自己则和韩勾再次小心翼翼地摸到河床边缘,观察追兵。
那几骑探马果然停在了河床入口处大约一里外的地方。他们下了马,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不时指向河床深处。显然,他们也看出了这里的地形特点,怀疑猎物钻进了死胡同。
“他们停下来了,在犹豫。”
韩勾低声道,
“看来是吃不准我们是不是陷阱。”
“很好。”
张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要的就是他们犹豫!天色快黑了,黑夜是我们的朋友。钱豹!”
“在!”
“你身手最敏捷,还记得我们过来时,大概三四里外,有一处狭窄的隘口,两侧是土坡,长满了灌木吗?”
“记得!魁哥你是想……”
“对!就在那里设伏!他们如果敢追进来,那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张魁斩钉截铁,
“你带两个人,立刻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到那处隘口,利用灌木和地形隐蔽,准备好绊马索,占据两侧制高点,弩箭上弦!等我们把他们引过去!”
“明白!”
钱豹毫不迟疑,立刻点了两名最擅长奔跑和埋伏的兄弟,三人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冲出藏身地,沿着河床边缘的阴影,向着来路方向疾奔而去。
“韩勾,剩下的人,跟我一起,陪这些西岐崽子演场戏!”
张魁看着钱豹等人消失的方向,冷冷道。
接下来的时间,是煎熬的等待。张魁让众人尽量休息,恢复体力,同时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比如孩子的哭声、妇人低低的啜泣、男人焦躁的呵斥声,偶尔还让一两个人影在石头后面“慌乱”地晃动一下,加深对方的判断——这伙人困守绝地,惊慌失措。
夕阳终于沉入了远山之下,天地间迅速被暮色笼罩,最后一丝余晖将断崖染成凄艳的血红色。河床入口处的西岐探马似乎终于商议出了结果。其中两人翻身上马,小心翼翼地策马进入了河床,另外三人则留在原地看守马匹并策应——显示出他们应有的谨慎。
“来了!”
韩勾低声道。
“按计划,撤!”
张魁一声令下。
留在断崖下的几人立刻搀扶起妇孺,不再掩饰行踪,沿着河床一侧,朝着来时路,也就是钱豹设伏的方向“仓皇”逃去。他们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显得狼狈不堪。
进入河床的两名西岐探马立刻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其中一人吹响了尖锐的唿哨,向入口处的同伴示警,随即两人催动战马,在布满乱石的河床上磕磕绊绊地追了过来!马蹄踏在卵石上发出杂乱的声响,在暮色中格外刺耳。
“快!快跑!”
张魁大声催促着,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西岐探马骑术精湛,即使在不利的地形上,速度也远快于拖儿带女的张魁等人。冰冷的箭矢已经开始从耳边呼啸掠过,钉在旁边的石头上!
“举盾!”
张魁怒吼一声,一名锐金卫立刻从行李中抽出一面轻便的藤牌,护住妇孺的后背。
险象环生!有兄弟为了格挡箭矢,手臂被划开血口,却哼都不哼一声。
终于,前方出现了那处昏暗的隘口!地形骤然收窄,仅容两马并行,两侧土坡高耸,灌木丛生。
“冲过去!”
张魁大吼,带着众人拼命冲过隘口。
身后两名西岐探马毫不怀疑,紧追而入!他们相信猎物已经力竭,胜利在望!
就在第一骑冲过隘口正中央的瞬间!
“绷!”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道黑影猛地从地面弹起!精心设置的绊马索骤然发力!
“希津津——!”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被狠狠绊住,巨大的惯性将它背上的骑士猛地向前甩飞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
“咻!咻!咻!”
两侧土坡的灌木丛中,数支弩箭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出!目标直指那名被甩飞的骑士以及紧随其后的第二名骑士!
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被甩飞的骑士身在半空,根本无法躲闪,直接被两支弩箭贯穿胸腹,重重砸落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第二名骑士反应极快,猛地一勒缰绳试图闪避,同时挥刀格挡,但还是慢了一丝!一支弩箭狠狠钉在他的肩胛处,他惨叫一声,差点栽下马!
“杀!”
钱豹如同猛虎般从左侧坡上扑下,手中砍刀带着恶风,直劈那受伤骑士的头颅!
那西岐探马也确实凶悍,重伤之下竟还能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但他毕竟受伤力怯,被钱豹势大力沉的一刀震得手臂发麻,刀都险些脱手。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埋伏的锐金卫也从右侧扑下,一人挥刀砍向马腿,另一人直取骑士腰腹!
配合默契,攻击狠辣!
战马悲鸣着被砍倒,骑士再也无法维持平衡,惨叫着摔落在地。他还想挣扎,钱豹的刀锋已经如同闪电般掠过他的脖颈!一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鲜血喷溅丈余!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
“快!打扫战场!后面还有三个!”
张魁的声音急促传来,他带着韩勾等人已经返身杀了回来。
众人动作飞快。将两具尸体和死马迅速拖到路边灌木丛深处隐藏,用沙土粗略掩盖血迹。钱豹则飞快地剥下一名探马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翻身上了那名受伤骑士留下的、受惊但未逃远的战马。
“韩勾,你带两人,护着嫂子孩子躲到那边密林里去!其他人,跟我来!我们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张魁迅速下令。
他和另外四名兄弟,还有换上西岐衣服的钱豹,立刻朝着隘口入口处摸去。
入口处留守的三名西岐探马听到了里面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正自惊疑不定,犹豫着是进是退。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名同伴”骑着马,慌慌张张地从隘口里跑了出来,身上似乎还有血迹,用西岐语慌乱地喊着:
“有埋伏!快救我!”
三名探马不疑有诈,下意识地催马迎上前来想要接应。
就在他们接近的瞬间!
“动手!”
张魁一声暴喝!
两侧早已悄悄摸近的锐金卫猛地从阴影中暴起!弩箭齐发!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猝不及防!两名西岐探马当场被射成了刺猬,栽下马来!
最后一名探马魂飞魄散,拔刀试图抵抗,却被“慌慌张张”跑回来的钱豹,猛地从马背上跃起,一刀劈下了头颅!
战斗再次迅速结束。五名西岐探马,全军覆没!
“快!打扫战场!彻底清理!”
张魁丝毫不敢放松。
众人如同高效的机器,迅速行动。将所有五具尸体、死马、武器、箭矢全部收集起来,拖到河床深处一个早已看好的天然陷坑里。浇上随身携带的猛火油,点燃!
熊熊烈火腾空而起,吞噬着一切痕迹,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连同西岐探马的衣物、令牌等,全部投入火中。战马则被牵到远处密林深处放开,任其自生自灭。
大火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一切都化为焦炭和灰烬,又被推入的土石深深掩埋。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彻底黑透,只有冰冷的星光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血腥杀戮的土地。
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疲惫,张魁立刻带着众人,护着惊魂未定的妇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一次,他们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和山林之中,绕了极大的圈子,避开所有可能的大路和村落,专走最荒僻难行的小径。
历经数日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艰难跋涉,期间又巧妙地躲过了几波西岐的巡哨,他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那座熟悉而又险峻的山峦——白龙山。
到了这里,依然不能有丝毫大意。张魁选择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让韩勾带着众人和妇孺藏好,做好伪装。
“钱豹,你熟悉后山那条采药人的密道,立刻潜回山寨,直接向金葵大人禀报一切!记住,要绝对秘密!”
张魁郑重交代。
“明白!”
钱豹点头,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剩下的时间,是更加焦灼的等待。张魁和韩勾轮流放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确保没有任何“尾巴”跟来。
直到深夜,钱豹才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
“魁哥!大人已知悉一切!密道出口处已安排好人接应!大人令我们立刻潜入!”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在钱豹的带领下,他们搀扶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赵家母子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布满荆棘和湿滑苔藓的采药小径,悄无声息地向着鹰愁涧的腹地摸去。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穿过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涧内景象映入眼帘,几名金葵最亲信的锐金卫早已在此焦急等候。
直到此刻,这场跨越数百里、历经厮杀与追踪、充满惊险的救援行动,才算暂时告一段落。但每个人都知道,带来的不仅仅是老六的家人,更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未知的麻烦。西岐探马的消失,绝不会就那么轻易过去。
鹰愁涧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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