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甲站在厅侧旁听,王猛因腿伤坐在一旁靠墙的矮凳上,石岳按刀侍立在金葵身后。黑狼则安静地伏在卫甲脚边,幽绿的眼眸偶尔扫过俘虏,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呜噜声。
“说吧,”
金葵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你们是谁派来的?一共来了多少人?除了你们这几路,还有什么布置?鹰喙崖下的洞口,你们知道多少?玄枭现在何处?”
青眼抬起头,脸上带着讥诮的冷笑,嘴角的血痂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
“要杀便杀,何必多问?我等为主尽忠,死得其所。”
“砰!”
温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盏乱跳,
“他娘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信不信老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青眼嗤笑一声,竟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马善缓缓放下铜钱,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寒意:
“硬骨头,令人佩服。不过,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们拼死也要靠近那洞口,想必那洞中之物,对你们主上玄枭大人,至关重要吧?若你们死在这里,洞中之秘永远沉寂,或者,落入我等手中,你们猜,玄枭大人是会嘉奖你们的忠烈,还是,埋怨你们的无用?”
青眼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仍未睁眼。
金葵忽然改变了策略,他不再看青眼,而是转向旁边那名年轻的西岐探子。此人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曾完全褪去的稚气,眼神虽也强硬,但在温良的怒喝和马善的冷语下,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金葵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却依旧威严。
年轻探子抿紧嘴唇,别过头去。
金葵并不着急,从怀中取出那枚“戊库三记,乙十七”的木牌,在手中掂了掂:
“认识这个吗?‘戊库’,你们北方的炉子,烧得可真旺。我们的人,刚从那边回来。”
他观察着年轻探子的反应,果然,对方在看到木牌,尤其是听到“北方炉子”时,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可能,那里……”
“那里守卫森严,对吗?”
金葵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炉子,炸了。死了很多人,乱得很。我们的人,恰好就在附近,还顺手拿了点东西。”
他将木牌收回,又拿出那几片边缘焦黑的竹简,
“这些账目,记得倒是清楚。不知道玄枭大人看到这些出现在鹰愁涧,会作何感想?是觉得你们办事不力,连老巢都被人摸了,还是……”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同冰锥,刺向年轻探子本就紧绷的神经。鹰愁涧的人不仅知道北方工坊,还进去了?拿到了内部信物和账目?这消息太过震撼,远超他的承受范围。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青眼,眼神中流露出慌乱。
青眼猛然睁开眼,厉喝道:
“休要听他胡言!动摇军心!”
“是不是胡言,你们心里清楚。”
金葵转向青眼,目光锐利如刀,
“你们拼死也要找到那个洞口,是因为‘玄枭’告诉你们,那里藏着能让他铸造的‘特别料’发挥真正威力的东西,对吧?或者,是能让他更快完成‘主上’任务的捷径?”
青眼脸色终于变了变,金葵的话显然触及了某些核心。
卫甲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佩服。金葵并未透露他们具体知道多少,而是利用已有的信息碎片,结合猜测和心理压迫,编织成一张看似密不透风的网,让俘虏自己去脑补、去恐惧。
马善适时地添了一把火,他拿起那枚蟠龙纹铜钱,对着火光仔细端详:
“这钱,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制式。这蟠龙纹,还有背面的‘玄’字蛇虫纹,是你们内部的身份信物?还是,某种开启特定之门的‘钥匙’?”
他故意将“钥匙”二字咬得很重。
青眼呼吸粗重起来,死死盯着马善手中的铜钱,又看看金葵,再看看自己那名明显动摇的部下,内心显然在激烈挣扎。对方知道的远比预想的多,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死,他不怕。但若因为自己的死,导致任务彻底失败,甚至让敌人抢先一步得到洞中之物,玄枭大人会如何看他?
金葵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挣扎,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挥了挥手,对石岳道:
“把这位小兄弟带下去,单独看管,给他弄点水和吃的。至于这位硬汉……”
他看向青眼,
“既然一心求死,成全他。拉出去,砍了。尸体挂在涧内示众。”
“是!”
石岳应声上前,就要去拉那名年轻探子。
“等等!”
年轻探子终于崩溃了,嘶声喊道,他看向青眼,眼中满是哀求,
“头儿!他们,他们真的知道!我们死了不要紧,可东西要是被他们先拿到,主上的大计……”
青眼痛苦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股桀骜之气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片颓然。
“罢了,我说。”
接下来的审讯顺利了许多。青眼交代,他们确实是玄枭麾下“夜枭营”的尖兵,此番一共派出七人,分三路探查鹰愁涧虚实并寻找“地脉之门”。所谓“地脉之门”,便是鹰喙崖下那个洞口。据玄枭透露的零星信息,此门后可能连通着上古遗留的“地脉灵窍”,里面孕育着某种极为特殊的“灵物”,此物对金属冶炼、尤其是对铸造某些“通灵”或具备特殊威能的器物,有着不可思议的加持作用。西岐近年来在北方山中寻找铜矿、建立秘密工坊,除了地理隐蔽,传闻也与这片区域地脉特殊有关。玄枭亟需找到“地脉灵窍”中的灵物,以完成一批最关键、最神秘的铸造任务。
至于玄枭本人,行踪莫测,但青眼最后一次接到指令时,玄枭应该仍在北方坐镇,处理之前爆炸事件的后续,并催促“地脉灵窍”的寻找进度。他们约定的回报方式,是通过一种经过训练的夜枭,在特定地点留下加密的蜡丸信息。
“地脉灵窍,灵物……”
温良摸着下巴,独眼中闪着好奇与贪婪的光,
“听起来像是了不得的宝贝!”
马善却眉头紧锁:
“若真如他所言,此物关乎西岐铸造核心,那此处便成了必争之地。西岐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次尖兵失手,玄枭很快便会知晓。下一波来的,恐怕就不是几个探子了。”
金葵点头,面色凝重:
“所以,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弄清洞里究竟有什么。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西岐得到。”
他看向青眼,
“洞口如何开启?里面有什么机关?”
青眼摇头:
“我们只知大致方位和门户特征,具体开启之法及内部情形,只有玄枭大人手中可能有更古老的残缺记载。大人只说,门后或有‘地脉守护’,需万分谨慎。”
审问结束,两名俘虏被分别严密关押。聚义厅内,三位当家开始商议探索人选。
“老子带人下去!”
温良第一个站起来,眼中放光,
“倒要看看是什么灵物宝贝!”
“大哥不可。”
金葵摇头,
“你乃山寨主心骨,需坐镇全局,应对西岐可能的后续动作。探索之事,凶险未知,宜精不宜多,宜稳不宜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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