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像块生了锈的铁疙瘩，苏晚挥斧劈向铁链时，铁锈簌簌落在肩头，混着头发上的红雾颗粒，结成细小的硬痂。第三斧下去，铁链终于“啪”地断开，断裂处弹出的铁刺划破了她的手背，渗出血珠。
“锁上。”苏晚反手将铁门推到最紧，插进钥匙拧了三圈，又拖过两根碗口粗的钢管斜顶在门后。钢管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末端抵在天台角落的水泥墩上，形成稳固的三角形支撑。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铁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锈迹，像凝固的血。
赵玥靠在锈迹斑斑的空调外机上喘气，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她的目光越过栏杆，无意识地扫过楼下的街道——红雾像化不开的糖浆，将整个世界浸成诡异的暗红色。街道上的黑影越来越密集，像被惊动的蚁群，在雾中盲目地涌动。
她数着那些奔跑的身影，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刚冲过十字路口，就被三只丧尸扑倒；一个男人举着菜刀砍倒两只丧尸，转身却被身后的感染者咬穿了喉咙；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没跑过五十米就被淹没在黑影里，最后只传来一声短促的哭喊。
“别看了。”苏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凝视。一块压缩饼干递到面前，铝箔包装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吃点东西，保存体力。”
赵玥摇摇头，胃里还在翻腾。平台上王大哥的脸总在眼前晃，那些被砸烂的血肉和卡通睡衣上的奥特曼图案重叠在一起，让她一阵阵地恶心。“我吃不下。”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后背紧紧贴着凉凉的水泥地，像只受惊后缩成一团的小兽，“你说……我们学校那边，会不会也这样？”
苏晚拆开饼干包装，咬了一口。干燥的饼干在嘴里碎裂，粉末呛得她咳嗽了两声。碎屑掉在天台上，很快被红雾染成淡红色，像撒了把细沙。“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将剩下的半块饼干递过去，“但想知道的话，就得先活着找到那里。”
赵玥的指尖碰到饼干，铝箔包装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想起宿舍里的三个室友，想起小琪总放在床头的草莓味护手霜，想起阿琳攒了一柜子的漫画书，想起小雨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晨跑。她们现在……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像自己一样看着窗外的惨状？
远处突然传来“轰隆”的爆炸声，震得天台的栏杆都在发颤。一朵灰黑色的蘑菇云在红雾中缓缓升起，顶端被染成诡异的橘红色，隐约能看到跳动的火光，像支巨大的蜡烛在燃烧。
苏晚猛地抓起角落里的望远镜——那是她从502退休老教授家找到的军用望远镜，镜片上还贴着泛黄的标签。她调准焦距，镜头里的景象让瞳孔骤然收缩：市中心的百货大楼正在坍塌，西侧的墙体像被巨手拍碎的饼干，碎玻璃和钢筋混着红雾倾泻而下。无数丧尸被埋在废墟下，肢体在碎石中挣扎，却还有更多的感染者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前赴后继地扑向那片废墟。
“是市中心方向。”她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能是有人在用炸药清理丧尸，也可能……是军火库或者加油站被炸了。”
赵玥终于接过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燥的粉末剌得喉咙发疼，她却强迫自己咽下去。“我们接下来去哪？”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比刚才镇定了许多，“总不能一直待在天台上。”
“等天亮。”苏晚指了指东方，那里的红雾似乎淡了些，露出片灰蓝色的天，“看看日出的方向，确定学校的方位。现在乱跑，和送死没区别。”
她走到天台边缘，扶着冰凉的栏杆往下看。楼下的消防通道里，几只丧尸正围着铁门徘徊，其中一只穿着保安制服，手里还攥着根橡胶棍，时不时用头撞击铁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钢管支撑得很稳，暂时不用担心被撞开。
天台上散落着不少杂物：三个废弃的空调外机、半袋水泥、堆成小山的砖石、还有个破了底的铁桶。苏晚踢了踢脚下的砖块，数量足够堆起半人高的防御墙。她将砖石搬到栏杆内侧，码成整齐的两排，又把铁桶倒扣在地上，权当临时的座位。
赵玥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是在图书馆的三楼，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植物图鉴》，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侧脸上，安静得像幅画。谁能想到，三个月后的今天，这个安静的女孩会变成挥斧砍丧尸的战士？
“过来帮忙。”苏晚的声音传来，她正费力地搬动一个沉重的水泥袋，“把这个拖到门边，万一钢管被撞开，还能当第二道屏障。”
赵玥立刻起身跑过去，两人合力将水泥袋拖到门后。袋子上的裂口漏出灰色的粉末，混着红雾落在地上，结成硬硬的小块。“这些够吗？”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缝里全是水泥渍。
“不够，但只能这样了。”苏晚擦了擦额头的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成水珠，滴在胸前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我们得轮流守着，你先歇会儿，我守上半夜。”
赵玥摇摇头，从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我先整理下感染者的特征，刚才在平台上发现，穿睡衣的那只好像……动作比别的快些。”
她蹲在地上，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写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 普通感染者：行动迟缓，关节僵硬，攻击性中等，头颅是致命点
- 疑似变异体：速度较快，指甲更长，对声音更敏感（如穿睡衣的王大哥）
- 共同特征：瞳孔呈暗红色，血液黑红且易凝固，会被活物气息吸引
苏晚凑过来看，在“变异体”三个字下面画了道横线：“不止速度，你看它的指甲。”她想起那三道划在赵玥手臂上的血痕，“比普通感染者长了近半厘米，硬度也更高，能轻易划破布料。”
赵玥赶紧添上去，笔尖在纸上顿了顿：“那我们以后遇到这种……变异体，要更小心？”
“不止小心，要优先解决。”苏晚的声音很沉，“它们的威胁更大，留着会更麻烦。”
远处又传来几声闷响，这次不是爆炸，更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苏晚抓起望远镜，看到隔壁小区的居民楼正在冒烟，某层的窗口突然窜出个火人，在红雾中像团燃烧的鬼火，很快被楼下的丧尸分食干净。
天台上的风越来越大，卷着红雾掠过栏杆，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应急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在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赵玥把笔记本塞进背包，从里面翻出两块巧克力，递了一块给苏晚：“补充点能量吧，比饼干顶用。”
巧克力在嘴里融化，甜腻的味道压下了红雾带来的腥甜。两人并肩坐在倒扣的铁桶上，谁都没有再说话。远处断续的爆炸声、近处若有若无的嘶吼、风穿过栏杆的呜咽声，在红雾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不知过了多久，赵玥的头轻轻靠在苏晚的肩膀上。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苏晚没有动，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外套上还沾着黑红色的血渍，是刚才在平台上溅到的。苏晚望着远处被红雾笼罩的城市，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说过的话：“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真到了那时候，谁都得自己扛。”
她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消防斧，斧刃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变成暗褐色的斑块。楼下的撞击声还在继续，“咚咚”的声响像在敲鼓，提醒着她们这不是梦。
红雾中的月亮隐约露出轮廓，被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像只窥视的眼睛。苏晚抬头望着那轮血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亮之后，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天台上的风还在吹，卷起她们的头发，卷起地上的纸屑，卷起那些消散不去的红雾，也卷着两个女孩在末世里，小心翼翼守护的那点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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