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试炼，冰心不灭。
风很大，雪很猛。
北境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永寂庙在冰川深处，一半埋在冰里，像从远古就存在的东西。庙是用一种叫“冥霜岩”的石头建的，颜色发蓝，上面刻着很多看不懂的符文，一闪一闪的，像是有生命。
庙前有块石碑，上面写着八个字：“入者须舍热念，持冰心而行。”字迹已经模糊了，但看着会让人心里发慌。传说这是第一个守庙的人用血写的，能压制人的情绪。只有放下执念的人，才能走进去。
苏璃站在碑前，穿一身白衣，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她伸手摸了摸石碑，一股冷气顺着手指冲进身体，骨头都像被针扎。她胸口的护心镜轻轻震动，泛出淡淡的金光，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庙里面，有点光在闪，像星星掉下来。走廊往地下延伸，两边的冰墙很干净，能看到里面冻着很多人。他们姿势不同，有的跪着，有的想跑，更多是睁着眼，眼神空洞，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这里的寒气不只冻身体，还会冻住心。”胡来走过来，递给她一瓶透明的药水，瓶上有符文，里面液体像带着星光，“这是‘凝神露’，能帮你保持清醒。”
他声音低低地说：“但你要小心。只要有一点杂念，比如害怕、后悔、想谁，就会被寒渊吞掉。你不会马上死，而是慢慢忘记自己是谁，最后变成墙里的冰人。”
洛昭看着那些冰雕，有点难过：“这些人，都是来找第五钥的？”
“不是。”玄冥站在后面，黑袍飘动，“他们是来证明自己够冷静的。很多人以为‘冰心’就是无情，其实不对。真正的冰心，不是没有感情，是明明心里很难受，还能走下去；不是不爱，是爱得很深，却愿意忍住。”
他看向苏璃：“你准备好了吗？”
苏璃没回头，闭上眼睛。风打在脸上，也吹起了她的记忆。
妈妈笑的样子，在火中消失；爸爸走了，再也没回来；还有那个下雨的晚上，她抱着妹妹躲在废墟里，听着敌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哭过，恨过，也想过放弃。
但现在，她不能退。
她睁开眼，眼神很清，像冬天的湖水。
“我不是来忘记过去的。”她说，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我是为了救人，为了带他们回家。”
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
风雪突然停了。
连时间都像停了一样。
脚下冰面发出细微的响声。墙上的光影开始动，出现一些画面——是以前进来的人留下的记忆：
有人想到家人哭了，眼泪还没流下就结了冰，脸也开始裂开，血珠变成红色晶体；
有人大喊大叫要出去，下一秒就被冻住，表情停在愤怒和绝望；
还有人在死前笑了，说：“终于……不痛了。”然后安静地变成冰雕。
这些人不是失败者。
他们离真相很近。
只是最后没能守住“冰心”。
苏璃继续走，脚步稳，呼吸匀。她心跳正常，眼神坚定。不管眼前怎么变，她都不为所动。
就在她快走出第一段走廊时，地面突然塌了！
一个黑洞张开，她一下子掉了下去。四根冰刺从地底冒出，穿过她的手臂和腿，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血顺着冰棱往下流，还没落地就冻住了，变成一颗颗红宝石一样的东西，挂在空中。
这时，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温柔，熟悉，又沉重。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那声音说，“如果集齐七把钥匙，第一个消失的就是你。你会变成规则的一部分，不再是人，也没有感情。没人记得你，连轮回都没有你的名字。”
苏璃咬牙，额头流出血，混着霜结成一道红印。
“我知道。”她小声说，声音发抖但没软，“可如果我不去做，谁还能救他们？洛昭被困十年，第五钥沉睡百年，第六钥魂飞魄散……总得有人站出来。”
“值得吗？”妈妈的声音轻了些，像在心疼，“你可以过普通日子，结婚生子，看四季变化。为什么要背这个命？”
“正因为不值得，我才更要去做。”她笑了笑，“如果连我都逃，这世界还有什么希望？如果最不该牺牲的人都躲了，那谁该牺牲？”
话刚说完，她胸口的护心镜猛地一震。
一道金光从她心里炸开，撕破黑暗。光很亮，很干净，像是天刚亮时的第一缕阳光。
轰的一声，冰层炸裂！
碎冰飞溅，寒气翻滚。一朵冰做的莲花缓缓升起，花瓣洁白，一层层打开，中间坐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闭着眼，额头有金纹，身上有点点星光，像个从天上来的魂。
他没睁眼，也没说话，只抬起一只小手，指向苏璃。
顿时，四周的寒气旋转起来，形成一股风柱，把她托了起来。冰刺化了，伤口不再流血，身体里多了股清凉的力量，开始修复伤处。
“第五钥醒了！”胡来在上面喊，声音激动。
玄冥看着那朵冰莲，神情复杂：“睡了一百年，因为‘空之命格’出现才醒来。这不是偶然。”
洛昭握紧拳头：“接下来怎么办？”
“等。”玄冥说，“等她完成试炼，带回钥匙。”
苏璃落在一块冰台上，看着那小男孩。她知道，这不是真小孩，是第五钥的化身，代表“静”这种命格——不动，不乱，不受影响。
她对他弯了弯腰，表示尊重。
男孩睁开眼，眼睛清澈，像能照出星空。
“你在怕。”他忽然说，声音清脆。
苏璃愣住。
“不不怕死，不怕疼，也不怕孤单。”男孩看着她，“你怕的是忘记——怕忘了他们的脸，怕忘了你说过的话，怕有一天，你变成了规则，再也记不起自己是个会哭会笑的人。”
苏璃喉咙一紧。
她想说话，却说不出。
“所以，我要给你一样东西。”男孩抬手，一点寒光飞出，打进她眉心，“这是‘忆尘砂’，就算你以后没了形体，最后一刻也能看见你想见的人。”
她的眼泪流下来，没碰到脸就结了冰，变成两颗晶莹的小珠子，掉进深渊。
这一刻，她不是强者。
她是苏璃，一个不想辜负承诺的女人。
风又吹起来，吹走残雪，也吹走了她的软弱。
她转身，抱起第五钥，一步一步走出寒渊。
身后的冰莲慢慢枯萎，化作雪花飘散，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当她重新站到庙前石阶上时，太阳出来了，光照在那块古碑上。
字迹虽旧，此刻却闪闪发亮。
胡来接过那枚钥匙，形状像一只冰蝴蝶，翅膀薄薄的，里面有光流动，像星星在转。
“我们成功了。”他说。
苏璃望着东边天空，轻声说：“这只是开始。”
远处，乌云悄悄聚拢，一道红光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天边。
危险正在靠近。
而她不知道，这场试炼最难的部分，不是外面的冰，而是她心里那一丝舍不得熄灭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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