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头，沈清言的吟诵声已带上了嘶哑，嘴角那缕刺目的鲜红如同雪地寒梅，触目惊心。他挺拔的身躯微微晃动，仿佛承载着整个文明重量的脊梁，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正气歌》的意境固然至大至刚，引动的浩然正气固然磅礴无尽，但维持如此规模、对抗如此强度的“遗忘”潮汐，对他个人心神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那乳白色的“正气壁垒”在灰色洪流一波猛过一波的冲击下，如同被狂风蹂躏的旌旗，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光芒明灭的频率越来越快，黯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壁垒之上，那些由忠孝节义概念显化的符文，此刻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流转速度变得滞涩，甚至一些边缘区域的符文，已经开始出现 细微的裂纹！
“太初！信力储备和恢复速度！”沈清言在心中疾呼，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警告！‘家国信力’消耗速度超出恢复速度347%！龙脉地气输出已达安全阈值上限！】
【‘文脉App’用户信念汇聚通道过载，部分节点出现信力流失！】
【根据当前消耗速率计算，‘正气壁垒’全面崩溃倒计时：约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
冰冷的数字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沈清言和所有能接收到太初信息的高层心中。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沈清言不管不顾，依旧以燃烧生命般的姿态，将《正气歌》中那一个个承载着千古气节的历史典故奋力吟出，试图以先贤的英魂，加固这摇摇欲坠的防线。每吟诵一句，他嘴角的血迹便更深一分，脸色也更苍白一分。
惨烈的消耗：油尽灯枯
防线各处，情况同样岌岌可危。
龙组成员们早已超越了自身极限，许多人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小的血珠，那是内力与精神双重透支的征兆。他们依旧如同钉子般钉在自己的阵位上，将体内最后一丝“太玄经”内力压榨出来，注入阵法。但个人的力量，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灰色潮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琴剑先生的琴音依旧高亢，却已然带上了一丝金铁将裂的悲鸣。焦尾琴的琴弦上，甚至隐隐有焦糊的气息传来，那是道器本身也快要承受不住这持续的超负荷运转。寻真派弟子中，已有数人因心神耗竭而吐血昏迷，被紧急抬下救治。
星耀科技总部，多处服务器因过载而冒出青烟，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指挥中心。林知夏声音沙哑，仍在拼命协调，试图重新稳定信念汇聚通道，但面对那海啸般的精神冲击，科技的力量也显得捉襟见肘。
整个洛阳防线，就像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龙组的牺牲：浩气燃魂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防线西北角，一处位于邙山余脉、负责衔接龙门石窟方向阵眼的节点，异变突生！
负责镇守此处的，是龙组一位资历颇深的老队员，代号“泰山”。他年近五旬，是龙组初创时期便加入的老兵，修为虽非顶尖，但经验丰富，意志如钢。此刻，他所在的阵眼，正承受着来自龙门石窟方向裂痕涌出的灰雾主力的疯狂冲击！
“咔……咔嚓！”
一阵清晰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传入“泰山”耳中！他骇然抬头，只见头顶那片乳白色的壁垒上，一道清晰的裂纹正在迅速蔓延、扩大！透过裂纹，甚至能看到外面那翻滚咆哮、充满死寂意味的灰色洪流！磅礴的负面意念如同冰水般顺着裂缝渗透进来，让他如坠冰窟，思维几乎冻结！
阵眼周围的辅助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熄灭！维持阵眼的能量输出骤然跌入谷底！
“不好！这里要破了！” 不远处另一节点的队员嘶声预警，试图分出一部分力量支援，却自身难保，徒劳无功。
一旦此处阵眼被破，整个“正气壁垒”的西北角将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灰色潮汐将长驱直入，不仅洛阳城危在旦夕，整个防线都可能因此产生连锁崩溃！
“泰山”看着那迅速扩大的裂痕，看着周围同伴焦急却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身后洛阳城中那依稀的灯火（尽管已疏散，但仍有留守人员），一股决绝之色涌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证过龙组从无到有，更亲眼看到了沈先生如何一步步将沉寂的文明唤醒。他或许天赋不高，或许此生无望那至高的大道，但他有一颗从未冷却的、守护家园的心！
“妈的……” “泰山”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该死的灰雾，还是骂自己的无力。但随即，他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洒脱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无比的骄傲与坦然。
他停止了向阵眼输入那已经微乎其微的内力，转而双手猛地一拍胸膛！
“噗！”
一口滚烫的、蕴含着其一生修为精华的 心头精血，狂喷而出，却不是洒落在地，而是化作一道血箭，融入了身前即将崩溃的阵眼核心！
同时，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敞开了自己的识海，将自身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信念——对父母妻儿的眷恋，对战友同袍的情谊，对脚下土地的热爱，对华夏文明的自豪——所有这些构成他“存在”的一切，连同他剩余的全部生命精气，毫无保留地、义无反顾地…… 点燃了！
“老子这辈子，窝囊过，也风光过！” 他仰天大笑，声震四野，甚至压过了灰雾的咆哮，“但最他娘得意的，就是没给祖宗丢过脸！没给咱华夏丢过人！”
“守护文明，算老子一个！！”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炽热的 金色光柱，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从“泰山”所在的位置冲天而起！那光柱并非纯粹的能量，更蕴含着他毕生的意志、记忆与灵魂的碎片！它带着一种一往无前、舍生取义的悲壮与决绝，狠狠地撞入了那即将破裂的壁垒裂痕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迅速蔓延的裂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冰雪，扩张之势戛然而止！金色的光辉如同最坚韧的熔岩，迅速填充、弥合了裂缝，并且向着周围扩散，将那片区域的乳白色壁垒，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稳固的 金辉！
裂痕，被暂时 堵住了！
然而，代价是……
金色的光柱缓缓消散，“泰山”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没有尸体，没有残魂，甚至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气息都未曾留下。他就这样，以一种最彻底、最壮烈的方式，将自身的一切——肉体、灵魂、记忆——全部燃烧，化为了守护防线的一块砖石，融入了那“正气壁垒”之中。
形神俱损，不入轮回！
“老班长！！” 不远处，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几名龙组成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众志成城：星火燎原
“泰山”的牺牲，如同一道划破黑暗夜空的雷霆，深深震撼了防线上的每一个人，也通过那无形的信念链接，隐隐传递到了无数远方正在祈祷的民众心中。
悲恸，化为了更加磅礴的力量！
“狗日的杂碎！跟它们拼了！！” 一名年轻的龙组成员抹去眼泪，双眼赤红，不顾自身已然濒临崩溃的身体，将更加狂暴的内力注入阵眼！
“为泰山前辈报仇！！” 怒吼声在防线各处响起。龙组成员们仿佛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伤痛，只剩下燃烧的斗志与与防线共存亡的决心！
琴剑先生感受到那悲壮而决绝的意志，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化为更加坚定的光芒。他指尖在焦尾琴上猛地一拂，琴音再变！不再是金戈铁马，而是化为了如同《广陵散》绝响般的 悲壮与苍凉，音波之中，充满了对牺牲者的缅怀与对未竟事业的无限执着，更加有力地涤荡着灰雾的侵蚀。
寻真派弟子们亦是泪流满面，却咬紧牙关，将悲愤化为力量，奏响的乐章更加凝聚，更加不屈！
而更远方，那些通过“文脉App”默默贡献信念的亿万普通人。他们或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原本温暖坚定的信念链接中，突然传来一股锥心的刺痛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紧接着，是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呼唤！
工厂里，正在加班赶制特殊材料的工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的吊坠；学校中，深夜仍在备课的老师，抬头望向了洛阳的方向；医院里，照顾病人的护工，默默在心中加重了祈祷……无数平凡的人，在这一刻，他们的信念不再仅仅是虚无的寄托，而是化作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炽热的意志——
“守护！无论如何，一定要守护住！”
星星点点的、更加凝实的信念光点，如同受到感召的萤火虫，从华夏大地的各个角落升腾而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浓度，跨越千山万水，汇入洛阳上空那无形的信念海洋，再经由沈清言的引导，注入到摇摇欲坠的“正气壁垒”之中！
这来自亿万同胞最纯粹、最坚定的守护之念，如同甘霖洒落久旱的大地，让那光芒黯淡的壁垒，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高潮：浩气长存，涤荡乾坤
沈清言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泰山”那燃尽一切的牺牲，感受到了防线同袍们那决死的斗志，感受到了亿万同胞那汇聚而来的、如同星河般浩瀚的信念之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合着悲恸、感动与无穷的力量，在他胸中奔腾、咆哮！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猛地挺得笔直！眼中的疲惫与黯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正午太阳般炽烈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天地间所有的正气，吸尽了历史长河中所有英魂的不屈，吸尽了亿万同胞所有的期盼！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正气歌》那最后、也是最具力量的篇章，如同洪钟大吕，轰然吟出：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声音如同滚雷，碾压过灰雾的嘶嚎！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每一句，都引动天地共鸣，壁垒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光与乳白色光辉交相辉映！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他的声音带着悲怆，却更显不屈，仿佛文天祥亲临，在与这时代的“阳九之厄”抗争！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
恐怖的意志对抗着灰雾的侵蚀，将那些试图渗透的蛊惑低语彻底碾碎！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坚守的信念如同凤凰涅盘，在绝境中迸发出最耀眼的光华！
“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正气所在，便是安乐之国！万邪辟易！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任你千般诡计，万种侵蚀，我自耿耿丹心，向死而生！
最后，他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历史，与无数先贤对视，发出了那定鼎乾坤的最后呐喊：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
“古道——照——颜色！！！”
当最后七个字，如同七道开天辟地的神雷，轰然炸响的刹那——
整个天地，为之一静！
随即，那饱经摧残、摇摇欲坠的“正气壁垒”，仿佛被注入了最终的、也是最强大的灵魂！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炽烈与辉煌的 纯白色光柱，以沈清言为中心，冲天而起，贯穿天地！整个壁垒不再仅仅是光膜，而是化作了一道 实质般的、由无尽浩然正气凝结而成的 白色水晶之壁！
壁上，无数先贤的虚影浮现，有持简的太史，有牧羊的苏武，有击筑的高渐离，有投笔的班超……他们与“泰山”那含笑的面容融为一体，共同散发出照耀万古的光辉！
这光辉，至大至刚，至正至阳！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带着定义“存在”、驱散“虚无”的无上伟力，向着四面八方，悍然 扩散、碾压 而去！
“嗤——嗤嗤嗤——！”
那原本汹涌澎湃、不可一世的灰色潮汐，在这纯白光辉的照耀下，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仿佛概念本身在崩溃消亡的尖啸！它们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不再是消融，而是 崩解、蒸发！
大片大片的灰雾，连挣扎都做不到，便直接化为虚无！
那一道道喷涌灰雾的空间裂痕，在这浩荡正气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的灰色光芒迅速黯淡、熄灭，裂痕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收缩、弥合！
几个呼吸之间，那遮天蔽日的灰色潮汐，便被这爆发的浩然正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 推回、净化！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朗，月光与星光再次洒落，只是那月光，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凛然的正气。
洛阳城外，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有地面上那些仿佛失去了部分“色彩”和“生机”的草木土石，证明着刚才那场发生在物质与精神双重层面的惨烈大战。
空间裂痕，在浩荡正气中，暂时 弥合 了。
沈清言独立城头，身形依旧挺拔，但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他望着恢复平静的夜空，望着下方那些劫后余生、相拥而泣的守阵者，望着“泰山”牺牲的方向，久久无言。
牺牲，铸就了暂时的安宁。
浩气长存，但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历史吞噬者”的愤怒，绝不会因此而平息。下一波攻击，或许会更加猛烈。
但至少今夜，他们守住了。
以血肉，以信念，以那充塞天地的——浩然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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