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萧衍果然对卫氏日渐疏远，就连夜里卫氏穿着小衣，含羞露香地靠过来，萧衍也是冷着脸转身安寝。
萧衍甚至刻意将她调离跟前，净指派她去些偏僻的地方，做着微不足道的琐碎差事。
卫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冷落。
她的心中满是惊慌与不安，可毕竟天威难测，她只能等待着一个机会。
又过了几日，萧衍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请了太医诊脉多次，也都是说他可能是疲劳了，没什么大碍。
一连喝了几天的太平方子，他也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便索性召见了钦天监监正，问询天象。
监正轻步入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犹豫片刻道，“臣近日夜观星象，见紫微星旁有一颗小小的星子冲撞，却看得不是很清楚，故而未敢草率禀报。”
“什么？此等大事怎能压下不报？”萧衍有些急了，怪不得换了那么多太医和方子，都无济于事。
“陛下莫急，臣这几日多加留意了，似是君侧有阴祟相扰，但却不是很严重，令冲撞之人回避了便是。”监正忙叩头，算是赶在皇上发怒前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萧衍素来是不信这些的，可近日身子实在是不爽，心里便难免感到后怕。
当晚，崔来喜照常侍奉笔墨，瞧着皇上时不时看他一眼，又低头叹气的样子，他心里慌得不行，索性直接跪在地上。
“陛下，钦天监所言虽是有理，可老奴毕竟伴驾多年，怎会冲撞陛下呢？”说着，哭丧着脸，将头磕在地上。
萧衍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连你也信这些？”
崔来喜慌忙抬头，仍跪在地上“老奴只是担心龙体安康，可老奴真的是一片忠心为陛下啊，老奴怎会冲撞？”
萧衍乐了，轻轻踢了他一脚，“起来吧，朕哪里说你冲撞朕了？”
“那……陛下这一会瞅老奴一眼的，还叹气，老奴……”崔来喜边起身，边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你这个狗奴才，朕是在犹豫那卫氏。”萧衍叹了口气，他是舍不得卫氏，可他更惜命。
“皇上，这有什么的。”崔来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得愈发谄媚，“这宫里头那么多娘娘，将卫氏随便塞哪个娘娘身边做个宫女便是，皇上您到时候……”
萧衍心下一喜，想起皇后先前的劝谏，指着崔来喜笑骂，“好啊，你这个老滑头，就依你所言吧。可这……指给谁合适呢？“
崔来喜沉吟片刻，像是真的在梳理思路，“皇后娘娘那肯定不合适，贵妃娘娘那……还是别了，贤妃娘娘得静养，林昭容性子直率藏不住事儿……”
萧衍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乐意，“那照你这么说，只能塞到李美人或者竹采女那儿了？”
萧衍是真的不想看到李美人，每次见她都是一副苦着脸的模样，看着真的糟心。
竹云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沈朝云的事儿，还以此争宠，虽前几天也重新幸了几次，可他心里仍膈应着，也怕此事再被卫氏知道。
“依你所见……放纯婕妤那儿如何？”萧衍虽气恼着赏春宴丢脸一事，可心里头多少也惦记着赵玉儿，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看上一眼。
若是把卫氏放到她那，一来可以有机会顺便看看她，二来也可以借卫氏敲打她一番，让她因此落下颜面，也算是他小惩大戒了。
卫氏被调离皇上身边侍奉后，心中已是焦虑万分。
这日她正坐在角落里独自垂泪，忽听几个小宫女在外间闲聊。
“真是世事难料，前几日还快要当主子了呢，转眼就……”
“要我说，她若是聪明，就该自请去侍奉纯婕妤。虽说这纯婕妤被罚，好歹曾是皇上宠爱过的。”
“纯婕妤？那个因假孕争宠被禁足的？”
“正是呢，横竖比在宫里老死强，万一哪天皇上去瞧了纯婕妤呢。”
卫氏心中一动。
纯婕妤虽已失势，但宫中皆知她曾盛宠，若去了那里，或许还能见到皇上。
更何况……这正是两全之策。
翌日，她特意换上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色衣裳，垂着头走进养心殿。
萧衍一愣，还未等开口，卫氏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跪伏在地上，双肩颤抖，泣不成声，“奴婢斗胆自请，愿去纯婕妤宫中，只求做个侍奉左右的安分宫女，万望陛下……开恩成全。”
萧衍对这个请求丝毫没觉得意外，那几个议论的宫女正是他安排的，此刻却不得不装出个为难不舍的样子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殿门已关好，这才走下去，来到卫氏身旁，将她半搂半抱地扶起，“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奴婢知道宫中近日……奴婢不愿让陛下为难。”
她顿了顿，抬起泪眼，风情少妇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萧衍疼在了心里，“陛下若是念着奴婢……常来看看便是，奴婢等您呢。”
萧衍见状，便也不加推辞了，忙皱着眉头应下，心里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次日，消息传到各处，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满意足，也有人毫不关心。
唯有瑶光殿内，一片死寂，静得吓人。
贤妃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惊得柳明薇一颤，心脏突突直跳。
她何曾见过姑姑这般模样？
平日里，姑姑是最娴静温和之人。
就连那天，她临时动了心思，远远地看到皇上正往宴上来，便一把将赵玉儿和自己全都带入了湖里，这才当上了妃子，姑姑都未如此生气。
这般骇人的怒火，实在是头一遭。
“姑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却又不敢接着问。
柳清卿一脸恨其不争的表情，看着她最疼爱的侄女，“姑姑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你，那日为何要豁出脸面去……你现在就告诉姑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明薇一愣，没想到话头竟会引到自己身上，便唯唯诺诺地开口，“薇儿只是……那皇后明显不喜爱薇儿，那薇儿就不可能做正妃，那就算跟了大皇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那你跟了皇上，不还是做妾室？”柳清卿瞪圆了眼睛，她怎么没想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居然那么愚蠢。
柳明薇有些不服气，却也只敢小声反驳，“天子的妃妾，和皇子的妾室能一样嘛……再说了，大皇子还不一定是太子呢。”
柳清卿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要被气昏过去，“好好好，那你豁出去当了天子的妃嫔，又恰巧误打误撞揭穿了宠妃的假孕，你可得到什么好果子了？”
柳明薇面上一红，羞答答地低下头，“薇儿起初也有些后悔，可陛下前几日对薇儿，也算是柔情小意呢。”
柳清卿冷笑一声，看着自己被家里宠坏了脑子的侄女，“你也知道是前几日了，那得脸的宫女可是被调去赵玉儿那了，一个旧日宠妃，一个新晋宠婢，你打算如何？”
柳明薇怔住了，她从未想到这一点，姑姑的这番话，和她浇了满头的冷水。
她登时便冷静下来，是啊，这两人若是联手，使些狐媚下作的手段，自己如何能与其抗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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