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的那日,京城内格外地热闹喧嚣,人声鼎沸。
北漠使团入城的盛况,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闹的谈资,百姓们都挤在街道两侧,争相目睹那满是异域风情的车驾仪仗,以及骑着高头大马,行在最前方的楚奚纥。
“瞧!那就是楚大人!”
“瞧瞧,年轻有为啊!”
“楚大人真是俊俏!”
“听说就是他镇住了北漠那帮蛮子……”
议论声中,楚奚纥从容镇定,目不斜视,只是紧握着缰绳,挺直了腰背。
队伍拉得老长,穿过喧闹的街市,直入皇城。
辰时正,宫门大开,钟鼓齐鸣。
一身绯色官袍衬得楚奚纥挺拔潇洒,玉带束腰,更显肩宽腰窄;边疆的风沙丝毫没有改变他的面容俊美,只是眉眼间依旧疏淡冷冽,薄唇紧抿,不见丝毫波澜。
他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大步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北漠使团一行,穿过一道道的宫门,踏上汉白玉砌成的台阶。
使团为首的是北漠亲王额尔赫,他身形高大,肩背极宽阔,古铜色的面庞上是烈阳的痕迹,虬结的胡须更添几分粗犷的气息。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视着,周围恢宏的宫殿,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般精致的打量与衡量。
二人一前一后,一个俊美一个粗犷,一个内敛一个外放,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度,却又奇异地相恰,引得两侧百官无不暗自侧目,心中掂量着。
楚奚纥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直行至太和殿内,撩袍跪倒,声音清朗沉稳,“臣楚奚纥,奉旨护送北漠使团入京朝觐,恭请陛下圣安!”
北漠亲王亦率众依着先前演练过的礼仪,右手抚胸,躬身行礼,一口官话略显生硬,“北漠使臣额尔赫,代我王向天朝皇帝致敬,恭祝陛下万岁,国祚绵长!”
萧衍高踞龙椅之上,敛着神色,一派威严帝王之气,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欣慰,“平身吧,楚爱卿一路辛苦了,额尔赫亲王远道而来,是我朝的贵客,赐座。”
“谢陛下。”
内侍们引着楚奚纥于文官队列前部特设的座位坐下,位置仅在几位老臣之下。
额尔赫亲王一行人,则被引至专为外使设置的席位处,恰巧正对着武官们。
平日里早朝被文臣们唾弃粗俗无礼的武官们,此刻却挺直了腰杆,端坐出一派肃穆大气的气势,倒真震得使团的官员们频频侧目。
额尔赫确不怕他们,他是北漠最年轻有为的亲王。
和汉人们不同,他的亲王不是靠老子的名头沿袭的,而是他在马背上拿着弯刀拼杀来的。
他也不是鲁莽之人,并没有多余表示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接下来的觐见。
额尔赫亲手呈上国书与礼单,言辞恭谨却不卑不亢地表达了北漠王庭愿永结盟好,以此可保边境安宁的意愿。
萧衍则是得意洋洋地给予了得体的回应,彰显了一派天朝气度。
楚奚纥只是垂眸静听,心思却如百转千回。
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隐晦的打量,尤其是几位与宁安侯府过往甚密的武将方向,却依旧面色如常,仿佛不关己事。
约莫叙话了半个时辰后,觐见礼毕。
萧衍也并未多留,毕竟晚上还有场宫宴可以继续寒暄,还不忘温言勉励了楚奚纥几句,便示意退朝了。
楚奚纥恭谨退出大殿,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等着额尔赫亲王一行人出来。
“亲王殿下,馆舍已安排妥当,请随我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额尔赫亲王点点头,目光在楚奚纥脸上停留一瞬。
虽然楚奚纥屡次三番地阻挠了他们的攻势,他却不讨厌他,反而格外地欣赏他,敬佩他瞧着细皮嫩肉的却有些真本事。
似乎想从这个年纪轻轻,却手段老辣的大臣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道:“有劳楚大人了。”
一行人行在宫道上,前往宫外附近专为接待外使而设立的四方馆。
抵达四方馆,自有礼部的官员来接手具体的安置事宜。
楚奚纥与额尔赫简单客套了几句,约定晚些时候于宫宴上再叙话,便告辞出来。
他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径直再次入宫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里早已忙得人仰马翻,先是端午宫宴所需的一应物品本皆由此调度,如今又多了北漠贡品清点入库的差事。
主事的公公一见楚奚纥的到来,连忙上前见礼,急得满头大汗,“哎哟喂,楚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贡品清单在此,正要派人送去您府上呢……”
楚奚纥接过那厚厚一叠清单,并未立刻翻阅,“贡品现在何处?”
“都在后头的库房里,就等着您来查验核对呢。”
楚奚纥点点头,随着他穿过忙乱小跑着的人群,来到库房前。
门口空地上,还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硕大的箱笼。
他一早就查验过,里面琳琅满目的尽是些北漠特产的名贵皮毛、珍稀药材、珠宝玉器等。
楚奚纥轻叹一口气,挽起袖口,亲自走到第一个箱笼前,拿起清单,逐项核对起来。
核对得是极其仔细,速度却丝毫不慢。
抓边线防守遗漏练就的眼神愈发锐利,任何一点质量瑕疵,或者是数量上的差异都难以逃脱他的眼睛。
内务府的那位公公跟在他屁股后面,紧张地迅速记录着,时不时还要因为他提出来的问题而渗出冷汗。
周围是喧嚣的动静,外头庭院里搬运其他货物的指挥声、算盘噼啪作响声、提笔记录在册的沙沙声……
但楚奚纥的身边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周边一切的动静都干扰不了他的思路。
清晰地报出物品名称数量,偶尔发出些简短指令,“这项记下,皮质略有损伤。”
“这斛珍珠混有次品,挑出来。”
“这朵雪莲保存完好,入库珍品房。”
直到所有箱笼清点完毕,与清单完全核对无误后,他才在交接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笔和册子交到内侍手里。
“有劳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在内侍耳中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敢不敢!楚大人辛苦!”他连连躬身。
楚奚纥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开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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