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粘稠地流淌。林暖暖低垂着头,视线死死地盯在书本上,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能看进去。全部的感官似乎都脱离了躯壳,萦绕在对面的空座位上,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预示着他归来的声响。
她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能感觉到脸颊未褪的热度。她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既害怕那脚步声响起,又隐隐期待着什么。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无意义的线条。
就在她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时,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回来了。
林暖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书里。她用余光看到那双干净的白色板鞋停在了对面,椅子被轻轻拉开,他重新落座。一阵极淡的、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旧书和纸张的味道,再次弥漫开来。
他没有看她,仿佛她只是空气。坐下后,他便重新打开了那本厚重的编程书,戴上了耳机,再次构筑起那道无形的屏障。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林暖暖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颈微微放松。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果然,还是这样。他眼里只有他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高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她重新拿起笔,对着那道困扰了她将近一个小时的求导例题,发起第无数次进攻。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动,写下几个她自己都觉得错误的步骤,然后停滞。擦掉。再写。再停滞。如此反复。挫败感像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额角因为过度集中和焦虑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合上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时,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这声叹息太轻了,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却让林暖暖浑身一僵。她不敢抬头,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是在对她感到不耐烦吗?觉得她太笨,打扰到他了?
羞愧和难堪瞬间涌了上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然而,预想中的冷言冷语或者直接离开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林暖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从桌子的另一端,轻轻推了过来,恰好停在了她摊开的《高等数学》课本旁边。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干净的白纸。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张纸上。心脏在耳边轰鸣,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恶作剧?还是……
一个荒谬的、让她不敢置信的猜想,如同破晓的光,骤然刺破了她心中的迷雾。
她僵硬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张纸。纸张带着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和一丝淡淡的墨香。
她缓缓地,像是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般,将折叠的纸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清晰、利落、带着一种独特筋骨的字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那道让她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求导例题,以及其下简洁到极致的解题步骤。每一步都直指核心,逻辑链清晰无比,没有任何冗余的废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高效,精准,冰冷。
在最后答案的位置,他甚至用箭头标出了她之前卡住的那个关键转换点,旁边写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提示性质的过渡公式。
林暖暖怔怔地看着那张纸,仿佛要看穿它。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的挣扎,她的窘迫,她的无能为力。
他没有出声,没有询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用这样一种沉默到了极致的方式,递过来了一张……答案。
为什么?
是因为认出她是那个撞碎他模型的麻烦学妹,所以顺手打发一下?还是如同在物理课上那样,仅仅是出于一种对“逻辑阻塞”的本能不适,顺手疏通一下?
亦或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是源于某种……她不敢深想的,微末的善意?
各种猜测在她脑中疯狂盘旋,让她心乱如麻。
她抬起头,想要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找到一丝答案的蛛丝马迹。
可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书,耳机稳稳地戴在耳朵上,侧脸线条冷峻而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推过纸张的动作,只是他无意识的一个习惯,与对面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毫无关系。
图书馆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将他笼罩在一层静谧的光晕里。他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雪山,刚刚似乎曾投下一缕微光,照亮了她脚下的荆棘,却转瞬即逝,让人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林暖暖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答案纸。上面的字迹像是有魔力,不仅解开了那道数学题,似乎也在她心湖的冰面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她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郑重地夹进了自己的高数课本里。
然后,她拿起笔,对照着那简洁的步骤,重新开始演算。
这一次,笔尖顺畅了许多。
那个下午剩下的时光,他们依旧没有一句交流。他沉浸在他的代码世界,她攻克着她的高数难题。
但有些东西,在那个安静的角落里,在那个推过来的答案纸之后,已经悄然改变。
那张纸,像一枚无声的楔子,钉入了他们之间那道厚厚的冰墙。
它,真的只是一张写着答案的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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