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那句言不由衷的“没想什么”和落荒而逃的背影，像一段无法解析的乱码，持续困扰着江辰精密的思维系统。他试图用更高强度的学术工作来覆盖这个异常进程，却发现那个变量的存在感，比他实验室里任何一个待验证的公式都更顽固地占据着运算资源。
这种罕见的“系统卡顿”，连粗线条的张恒都察觉到了。
周末晚上，张恒和李铭连拖带拽，把明显不在状态的江辰拉到了学校附近一家常去的KtV包厢，美其名曰“团队建设”，实则是兄弟团看不下去他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准备进行一番“人道主义干预”。
包厢里灯光迷离，音乐震耳。张恒和苏晓正在对唱一首情歌，气氛热烈。赵小薇则拉着林暖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点什么零食。
林暖暖是犹豫了很久才被赵小薇硬拉来的。她还没完全从苏晴带来的冲击和江辰那句直白追问中缓过神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当她走进包厢，看到那个坐在最里面、身影在变幻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疏离的江辰时，心跳还是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闲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他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果汁，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思考某个难解的物理问题，又像是在……放空。
李铭看到林暖暖进来，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招呼：“学妹来了！快坐快坐！就等你们了！”他刻意把林暖暖往江辰旁边的空位引。
林暖暖硬着头皮走过去，在距离江辰一个拳头的位置坐下，身体微微僵硬，不敢看他。
江辰在她坐下的瞬间，似乎从那种抽离的状态中回过神，目光转向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往她这边挪动了一点点，缩短了那本就微小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暖暖的心跳又快了半拍。
“人都齐了！来来来，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张恒一曲唱罢，拿起桌上的空酒瓶，兴奋地提议，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江辰和林暖暖之间逡巡。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除江辰外所有人的附和。林暖暖心里叫苦不迭，却也无法反对。
瓶子第一次转动，瓶口不偏不倚，对准了今天的主角之一——江辰。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调低了音量。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假装不在意的林暖暖，都聚焦在了那个清冷的身影上。
“江辰！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张恒摩拳擦掌，一脸坏笑。
江辰抬眸，平静地扫过一圈看好戏的众人，最后，目光在林暖暖紧张得捏紧衣角的手指上短暂停留，语气毫无波澜：“真心话。”
“好！”李铭立刻接上，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期待已久的问题，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辰，老实交代，在场的人里，有没有让你心动的人？”
问题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在了本就暗流涌动的包厢里。
空气瞬间凝固。
林暖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血液仿佛逆流，全部冲向了大脑。她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那杯橙汁里上下浮动的冰块，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
苏晓和赵小薇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张恒和李铭更是屏息凝神，等着看好戏。
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江辰身上。
他坐在那里，灯光掠过他清隽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那个直击核心的问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术提问。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他没有立刻回答。
这种沉默，比任何直接的回答都更让人心焦。林暖暖的心悬在半空，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有，还是没有？他会承认吗？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他一贯的风格，给出一个模棱两可或者直接否定的答案时——
江辰动了。
他伸出手，端起了面前那杯他一直没有碰过的、原本属于李铭的……啤酒。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仰起头，喉结滚动，一言不发地，将一整杯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哗——！”
包厢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起哄声！
“卧槽！”
“喝了！他喝了！”
“罚酒三杯！这是承认了？！”
“辰哥牛逼！”
规则是，如果选择真心话却不愿回答，或者答案不诚实，则需要罚酒三杯。江辰这个举动，其含义不言而喻！
他不愿意说谎，但他也……不愿意，或者不能说。
这个沉默的罚酒，比任何直接的“有”或“没有”，都更引人遐想，也更……撩人心弦。
林暖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喝得有些急，几滴透明的酒液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没入毛衣的领口。他的脸颊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眼神因为酒精的刺激，比平时更加幽深，仿佛蕴藏着翻涌的暗流。
他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在周围震耳欲聋的起哄和音乐声中，他们的目光在迷离的灯光下短暂交汇。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冷静审视，也不是实验室里的专注锐利，那里面掺杂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的、压抑着的东西。像是无奈，像是挣扎，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只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将空酒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对起哄得最厉害的张恒和李铭说：“继续。”
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举动，与他无关。
可包厢里的气氛，已经彻底被点燃了。
“辰暖cp”的拥护者赵小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紧紧抓住林暖暖的手臂。苏晓的嘴角也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张恒和李铭更是围着江辰，试图从他嘴里撬出更多信息，却被他用更冷的眼神逼退。
林暖暖却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眼的冲击里，心脏像是坐完了过山车，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狂跳着，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没有承认。
但他也没有否认。
他用一种最“江辰”的方式，给出了一个悬而未决、却足以让所有人，尤其是让她，浮想联翩的答案。
这个答案，像一颗被投入她心湖的深水炸弹，表面平静，内里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游戏还在继续，气氛依旧热烈。
但林暖暖知道，有些东西，从江辰仰头喝下那杯酒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而他此刻平静表面下，那被酒精和众人起哄微微搅动的心湖，又藏着怎样未被说出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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