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那句「晚上有空吗？」像一颗被精确计算过轨道的小行星，直直撞入林暖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再次激起千层浪涛。论坛带来的纷扰和忐忑，瞬间被这简短的询问所带来的、更具体更迫切的紧张与期待所取代。
他约她晚上见面。
在初雪夜之后，在论坛狂欢的当下。
这绝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自习辅导。
林暖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心跳如擂鼓，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膜汩汩流动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指尖不那么颤抖，回复道：
「有空的。」
发送。
几乎是在消息显示“已读”的瞬间，江辰的回复就过来了，依旧是精准到不容置疑的指令风格：
「七点，图书馆后门。」
没有询问她的意见，没有解释原因，只是给出了明确的时间和地点。
「好。」林暖暖回复，感觉自己像一个接受最终指令的士兵。
对话结束。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林暖暖的心却亮得惊人。她抱着手机，在宿舍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晚上七点，图书馆后门……他要做什么？说什么？会不会……就是她期待又害怕的那个答案？
“他约你了？晚上？”赵小薇敏锐地捕捉到她异常的反应，立刻凑过来，眼睛闪闪发光。
林暖暖红着脸点了点头。
“啊啊啊！肯定是告白！绝对是！”赵小薇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初雪夜的暖手宝是铺垫，论坛热议是催化，晚上见面就是一锤定音！暖暖，你要脱单了！”
苏晓也放下手中的书，冷静分析：“从行为逻辑推断，江辰在舆论发酵的当口主动提出私下会面，有极高概率是为了明确关系。图书馆后门地点偏僻，符合他规避无关关注的一贯风格。林暖暖，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林暖暖感觉自己更需要的是速效救心丸。一整个下午，她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看书看不进去，画画也静不下心，脑海里反复预演着晚上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他会怎么说？“做我女朋友”？还是更含蓄一些？她该怎么回应？直接答应？会不会显得不够矜持？
这种甜蜜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傍晚。
六点五十分，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微卷的长发和特意换上的、带着蕾丝花边的米白色毛衣，走出了宿舍。她没有告诉赵小薇和苏晓具体地点，只说要出去一下，在两人“加油！”和“等你好消息！”的目光中，怀着一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走向图书馆后门。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六点多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图书馆后门远离主干道，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映照着光秃秃的树枝和地面上未化的残雪，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林暖暖到的时候，差三分七点。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间或者地点时，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从图书馆建筑的拐角处，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是江辰。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羽绒服，拉链未拉，露出里面运动服的拉链领口。他手里没拿书，也没背书包，只是空着手，一步步朝她走来。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表情在光影交错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如同寒星，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距离很近，林暖暖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冬日寒意的气息。
“来了。”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低沉而清晰。
“嗯。”林暖暖小声应着，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紧。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情绪的端倪。
他的目光沉静，却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审视或理性的疏离，而是多了一种……专注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的力量。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夜风吹过光秃树枝的细微声响。
林暖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她几乎能听到那“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为什么不说话？是在组织语言吗？
最终，打破这片沉默的，是江辰。
他看着眼前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的眼睛，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的、仿佛在讨论学术问题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林暖暖瞬间僵住的问题：
“林暖暖，”他叫她的全名，目光牢牢锁住她，“论坛上说的，你怎么想？”
论坛上说的？那些关于他们“在一起了”、“官宣了”的讨论？
林暖暖完全没料到他会以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开场。她以为他会更直接一些。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没怎么想……”她下意识地回避，声音细弱。
江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距离瞬间被拉得更近，林暖暖甚至能感受到他羽绒服面料带来的细微摩擦声和他身上传来的、更加清晰的气息。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带着一种不容闪躲的探究，声音也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固执的、非要得到答案的执着：
“他们都在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紧紧攫住她闪烁的眼神，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重复了那个核心问题：
“林暖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递到了她的面前，逼迫着她去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没有浪漫的铺垫，没有迂回的试探。
只有最江辰式的、直击核心的、理性的追问。
他在逼她。
逼她正视，逼她确认，逼她……给他一个答案。
林暖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想要获取真实数据的专注，看着他被路灯勾勒出的、带着些许紧绷的侧脸轮廓。
所有的预演和忐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她明白了。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在寻求一个确定的、不容模糊的结论。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迎上他迫人的目光，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却随着他这笨拙而直接的追问，悄然滋生。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在这个寂静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冬夜里，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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