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濡湿了手臂下的书本封面，留下深色的、不规则的水痕。林暖暖趴在桌上，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将连日来积压的委屈、不安、恐慌和被背叛的刺痛，尽数倾泻在这无声的恸哭中。论坛上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刺眼的照片，教务办公室那冰冷的质疑，江辰长久的沉默和疏离，以及昨夜窗前那“和谐”得令她心碎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喉咙干涩发紧，眼睛肿痛，才渐渐转为低低的啜泣。宿舍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寂静放大着悲伤的回响。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自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感油然而生。
她讨厌这样脆弱、这样失控的自己。可那些情绪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一旦放出，就再难收回。
就在这时，宿舍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林暖暖慌忙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进来的是苏晓。她一眼就看到了林暖暖红肿的眼睛和桌上被泪水浸湿的痕迹，眉头立刻蹙起，快步走了过来。
“暖暖？”苏晓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担忧，她将手里的书放下，拉过椅子坐在林暖暖身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暖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只是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泛滥的趋势。
苏晓叹了口气，没有催促，只是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是因为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还是……江辰？”
听到那个名字，林暖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混乱得不知从何说起。
苏晓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拿过林暖暖的手机，点开那个依旧飘在首页的热帖，快速扫了几眼，尤其是那两张被刻意解读的照片，脸色沉了下来。
“这些照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苏晓的声音冷静而笃定，带着一种能穿透迷雾的力量，“角度选取，瞬间抓拍，再加上看图说话的文字引导，这根本就是蓄意带节奏。暖暖，你别上当。”
“可是……”林暖暖哽咽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怎么理我了……回复只有几个字……昨天我去实验室楼下，看到他和苏晴学姐……他们……”她说不出那个“并肩”的词，那画面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cUpt竞赛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整个团队现在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别说回消息，可能连吃饭睡觉都是挤时间。”苏晓理性地分析着，“至于和苏晴，他们是队友，讨论问题、并肩作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因为这就要被怀疑，那竞赛团队干脆都别要了。”
苏晓的话像一剂清醒剂，让林暖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知道苏晓说得有道理，论坛上的东西不能信，竞赛期间的特殊状态也应该被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那份被冷落、被排除在外的感受，却是真实而尖锐的。
“而且，”苏晓看着她，目光锐利，“你有没有想过，江辰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在这么大的压力下，他可能根本无暇，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他的状态，或者说，他可能觉得没必要解释，认为你应该能理解？”
林暖暖愣住了。苏晓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性。江辰……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沉默”和“专注”，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不安和伤害？在他那由逻辑和效率主导的世界里，是否觉得解释是多余的，行动才是根本？
正当她思绪纷乱之际，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江辰。
林暖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看着那个名字，手指颤抖着，竟有些不敢接起。
苏晓看了一眼屏幕，拍了拍她的肩膀：“接吧。听听他怎么说。”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先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以及……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类似于迟疑的意味。
“林暖暖。”他叫了她的全名。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她的声音状态让他有些意外，或者让他原本想说的话卡住了。
“我……”他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刚看到论坛。”
他说他刚看到。所以，他之前一直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根本就没在意？
“那些帖子，你不用在意。”他继续说道，语气试图恢复平日的冷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都是捕风捉影。”
依旧是简洁的、结论式的语句。没有解释照片，没有提及苏晴，更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林暖暖握着手机，听着他这番干巴巴的、“不用在意”的安慰，心底那刚刚被苏晓安抚下去些许的委屈，再次翻涌上来。她在意！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她在意他的疏远，在意那些恶意的评论，更在意……他和别人站在一起时，那刺眼的和谐。
“你……”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最近……很忙吗？”
这句话问出口，她觉得自己像个卑微的、乞求关注的傻瓜。
电话那端的江辰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嗯。竞赛到了关键阶段，还有……”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林暖暖的心提了起来。“还有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似乎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声音很低，听不真切。接着，是江辰压低了声音的回应：“……知道了，马上。”
然后，他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语速加快，带着明显的匆忙：“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晚点再说。”
“等等……”林暖暖急忙喊道。
但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被挂断的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像最后的宣判，回荡在林暖暖的耳边。
他打来了电话，做出了“不用在意”的解释，却在她试图追问、试图寻求更多沟通的时候，再一次，因为“急事”，仓促地挂断了。
欲言，又止。
这通短暂得可怜的电话，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像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她握着手机，听着那忙音，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苏晓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绝望的神情，眉头紧锁，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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