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解题步骤的纸张,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暖暖的心湖里持续漾开一圈圈涟漪。回到宿舍,她将它小心翼翼地从高数课本里取出,抚平褶皱,夹进了自己最私密的素描本里。这个举动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郑重。
第二天下午,几乎是一种无形的牵引,她又抱着书本走向了图书馆那个偏僻的角落。心情不再是单纯的逃避或焦虑,反而掺杂了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会在吗?
当她绕过最后一排书架,视线投向那张靠墙的木桌时,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果然在。
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那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样,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阳光透过高窗,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安静的光影。
林暖暖的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在他对面轻轻坐下。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未抬头,只是翻动书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很好,互不打扰的模式再次启动。林暖暖暗自松了口气,也开始摊开自己的书本。
然而,今天的高数内容似乎格外艰涩,她对着一个关于微分中值定理的证明题,再次陷入了泥沼。她咬着笔杆,眉头紧锁,试图理解那些严密的逻辑推演,却总觉得隔着一层纱。
尝试了许久依旧不得要领,她有些气馁地放下笔,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素描本。这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当逻辑思维卡壳时,随手涂鸦能让她放松下来,思绪也会变得清晰一些。
她翻开本子,没有画复杂的构图,只是无意识地在空白页上勾勒起来。笔尖流畅地滑动,一个抱着厚厚书本、愁眉苦脸的卡通小人生动地跃然纸上。小人旁边,她还随手画了几个抽象的、代表“压力”和“迷茫”的云团符号,并在页面角落写了一行小小的艺术字:“反内卷,从善待自己的大脑开始。”
这是她独有的解压和记录方式,用画笔将抽象的学业压力和情绪具象化,带着一点自嘲,也带着一点温柔的自我宽慰。
她画得专注,暂时忘却了对面的存在,也忘却了高数带来的烦恼。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
那道目光并不灼热,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但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专注力,落在她……或者说,落在她正在涂鸦的笔记本上。
林暖暖猛地抬起头。
江辰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耳机,他手中的书页停留在某一页,没有翻动。他的视线,正落在她摊开的素描本上,落在那个愁眉苦脸的卡通小人和她那行“反内卷”的艺术字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好奇,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观察,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未曾见过的样本。
林暖暖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比上次被他撞见答不出问题还要窘迫。一种被窥探到内心最私密角落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了素描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我就是随便画画……”她声音细小如蚊蚋,带着明显的窘迫,下意识地将素描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辰的目光因为她过激的反应而微微动了一下,从素描本移到了她涨红的脸上。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眸,似乎在她慌乱失措的脸上停留了比平时多了那么零点几秒。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评价她的涂鸦幼稚,没有询问“反内卷”是什么意思,甚至没有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表示任何疑问。
他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停顿,重新戴上了耳机,目光落回自己的书页上,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的专注模样。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林暖暖抱着素描本,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她偷偷观察着他,他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冷静,疏离,专注于自己的世界。
可是,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那个与物理系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孩子气和感性思维的涂鸦世界。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也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看到了。
这种沉默的“看到”,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心绪不宁。它打破了她之前“两个世界”的绝对壁垒。他不再是那个完全活在公式里的抽象符号,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完全被隔绝在外的、无关紧要的模糊背景。
他们之间,因为一张答案纸,因为一次无意的窥探,似乎有了一条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连接线。
林暖暖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微凉的素描本封面上,试图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他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一个笨拙的、连高数都学不好的学妹?一个会在课堂上出糗的麻烦精?
一个……喜欢画奇怪涂鸦的、有点特别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名为江辰的冰山,在她心中的形象,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不再仅仅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冰冷的符号。
而此刻,重新沉浸回自己世界的江辰,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
那个愁眉苦脸的卡通小人,和那行带着点倔强和自我宽慰的“反内卷”字样,如同一个短暂的数据碎片,在他高度理性的思维宫殿里,留下了一抹极其淡薄,却无法立刻被清除的……彩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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