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初夏逐渐饱满起来的绿叶，在平静而充实的节奏里舒展开来。林暖暖和江辰之间那种“回归的甜蜜”，并非热恋初期沸腾的糖浆，更像是经时间文火慢炖出的、融入日常每一寸肌理的温润蜜意。
周三下午，林暖暖收到了“前沿材料研究院”可视化中心的正式实习录用通知，实习期从七月中旬开始，为期两个月。她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江辰。当时江辰正在实验室调试一组新到的光学元件，手机震动，他摘下手套点开消息，看到那封措辞正式的录用邮件截图，还有林暖暖附上的一个开心到转圈的小兔子表情。
他嘴角的弧度明显加深，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恭喜。”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轻微回声，但语气里的愉悦清晰可辨。
“嗯！”林暖暖的声音雀跃，“多亏了你帮我改那些说明，还有之前那些资料！他们面试时还特意问到了晶体生长模拟的参数逻辑，我正好按你提醒的准备过！”
“是你自己的作品够好。”江辰实事求是，然后问，“实习地点在合肥？”
“对，研究院本部。他们提供宿舍，还有一点补贴。”林暖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离学校有点远。”这意味着，即使江辰推迟了出国时间，他们也将迎来第一次短暂的、为期两个月的暑期异地。
“嗯。”江辰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仪器嗡鸣声，他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他说：“我暑假要跟陈教授去上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大概一周。之后，实验室这边有个与合肥那边一个研究所的合作数据验证项目，可能需要有人过去对接几次。”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实验安排，“时间上，也许能和你实习期重叠一部分。”
林暖暖握着手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告诉她，他会想办法制造去合肥的机会，哪怕只是短暂的“对接工作”。他没有说“我会去看你”这样直白的情话，而是用他特有的、将情感包裹在合理逻辑外衣下的方式，给了她最踏实的承诺。
“那……我等你来‘对接工作’。”林暖暖忍着笑意，配合着他的“剧本”。
“好。”江辰的声音也似乎松快了些，“晚上庆祝一下？想吃什么？”
“我想吃西门那家新开的云南菜！听说他们的汽锅鸡特别鲜！”
“可以。六点半，我去工作室接你。”
“嗯！”
挂掉电话，林暖暖趴在工作室的桌子上，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木板上，心里的欢喜像汽水泡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她越来越熟悉他这种表达关心的方式了——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周密的计划和行动。而她也学会了用同样的“频道”回应他，这种默契的建立，本身就让她无比安心。
傍晚的云南菜馆，蒸汽氤氲，带着菌菇和香料特有的浓郁香气。江辰点了一份汽锅鸡、一份黑松露牛肝菌炒饭、还有林暖暖想尝试的傣味烤鱼。等菜的时候，林暖暖刷着手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江辰给她倒了一杯店家自酿的米酒。
“你看苏晓姐的朋友圈。”林暖暖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苏晓发了一张照片，画面是篮球场边的一把长椅，上面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和一条折叠整齐的白色毛巾。配文只有两个字：「无语。」 但定位显示是理工大学篮球馆。
下面李铭的评论最快：「？？？晓姐你去看恒哥比赛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恒则在下面回复了一连串的：「！！！！！！」 以及一个涕泪横流的感动表情包。
林暖暖笑着解释：“下午张恒学长不是有比赛吗？苏晓姐嘴上说没空，结果还是偷偷去了。还被赵小薇的同学拍到了，小薇刚在宿舍群八卦呢。”
江辰看了看那张照片和评论，眼中也掠过一丝笑意。“张恒知道吗？”
“估计现在知道了，正在群里疯狂刷屏呢。”林暖暖抿了一口甜丝丝的米酒，“我觉得苏晓姐就是嘴硬心软。张恒学长那种直球，时间长了，石头都能焐热。”
菜上来了，汽锅鸡的汤汁金黄清亮，香气扑鼻。江辰先盛了一碗汤放到林暖暖面前。“小心烫。”
“嗯。”林暖暖舀起一勺，吹了吹，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看着对面安静喝汤的江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mIt那边延迟入学的事情，具体手续都办妥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差不多了。导师很支持，给了些过渡期的文献和研究建议。”江辰放下勺子，看向她，“倒是你，去合肥实习，住宿、交通、还有工作环境，都确认好了吗？那边夏天比较热，防暑降温的东西要备齐。”
“都问清楚了，宿舍有空调，研究院也有班车。我还查了地图，附近有超市和药店，很方便。”林暖暖一一汇报，心里暖暖的。他总是这样，在她为某个目标兴奋时，已经默默开始帮她考虑实现过程中的琐碎与安全。
他们边吃边聊，话题从实习安排跳到林暖暖正在构思的新作品，又从江辰手头的实验进展聊到李铭最近沉迷的一款新游戏。没有刻意寻找话题，只是自然而然地分享着彼此生活的片段，像两条原本独立的溪流，在平缓的地段悠然交汇，水波相拥，不分彼此。
吃完饭，天色已暗，华灯初上。他们没有坐车，沿着栽满香樟树的街道慢慢往学校走。晚风习习，吹散白日的燥热。路过一家便利店，江辰进去买了两支冰淇淋，一支香草味给她，一支原味给自己。
林暖暖舔着冰凉甜润的冰淇淋，忽然说：“江辰，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特别好。”
“嗯？”江辰侧头看她。
“就是……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总有点小心翼翼的，或者心里藏着好多不确定。也不是热恋那会儿，恨不得每分钟都黏在一起，情绪大起大落的。”她努力组织着语言，“现在好像……更踏实了。知道你就在那里，我也在这里，我们都在朝着想要的方向走，有时候会靠近，有时候会暂时分开一点，但心里特别稳，知道方向是一致的，最后总会汇合。”
她的话有些抽象，但江辰听懂了。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不小心沾到的一点冰淇淋渍，动作温柔。
“因为找到了归宿。”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不是地点，是人。”
林暖暖的心猛地一颤，手里的冰淇淋仿佛都融化成了心底的暖流。他的话总是这样，简洁，却直击核心。
他继续说，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反复验证过的结论：“以前，实验室、书本、星空，是我的归宿。它们恒定，守序，给我答案。但现在不是了。或者说，不全是了。”他微微低头，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现在，我的归宿是你。你在哪里，我的重心和归处就在哪里。实验室、研究、未来规划……所有这些的意义，都因为和你共享，而变得不同。它们依然是我想探索的世界，但你是让我安心从那个世界回来的地方，也是我出发时心里最想带回风景去分享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完整地剖析自己的情感转变。没有用任何比喻，只是坦然地陈述内心秩序的更新。那个曾经情感封闭、将理性世界作为唯一避风港的天才，此刻明确地告诉她：她取代了或者说，融合并超越了那些冰冷恒定的定律，成为了他新的、温暖的、活生生的“归宿”。
林暖暖的视线模糊了。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带着清爽气息的肩窝。冰淇淋的凉意抵在他的衣服上，但她心里烫得厉害。
“我也是。”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你是我的归宿。以前觉得‘归宿’是个好大的词，现在觉得……就是每天早上想到能见到你就很安心，晚上分开时知道明天还会再见就很期待，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告诉你，有好消息时最想和你分享……就是这些很小很小的事情，一点点垒起来的，谁也替代不了的‘地方’。”
江辰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夏夜的微风拂过，周围是城市的霓虹和归家的人潮。但在这一小方天地里，他们拥抱着彼此，也拥抱着那份共同找到的、名为“我们”的归宿。
过去的矛盾与考验，像星辰运行中偶尔的引力扰动，非但没有让他们偏离轨道，反而让彼此的联结在震荡中变得更加坚韧、清晰。他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在差异中理解，在独立中依存。感情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发酵成了如今深邃的安心与笃定。
良久，林暖暖在他怀里轻声说：“江辰，你看天上。”
江辰微微松开她，抬起头。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有些发红，但仔细看，依然能在天幕深处找到几颗倔强闪烁的星子，虽然稀疏，却光芒稳定。
“虽然没有天文台看得清楚，”林暖暖也仰着头，握紧他的手，“但我知道，它们一直在那里。就像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里，我也一直在你那里。”
星河或许不会永远璀璨夺目地悬挂在头顶，但彼此心中为对方点亮的那片星辰，将长明不灭，照亮所有或近或远、或并肩或暂别的旅途。
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比星空更确实、更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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