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头疼、头晕或者任何不适，要及时去医院。”
高峰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何音脸上。老四看在眼里，暧昧地笑着，悄悄捏了一下何音：
“高先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何音拍掉老四的手，脸上不自觉泛起一阵红晕，她沉默着点了点头。高峰的体贴和耐心固然让她感动，但这种关切更像是一个有涵养的成年男人，对一个懵懂孩子的照顾。何音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孩子，却不可避免地像个孩子一样接受着他的照顾。
老四见两人都沉默着，好奇地开口问道：
“高先生也是网球教练么？”
“不是，网球只是爱好，今天凑巧来帮忙而已。”
“那你是张老师的朋友了？”
“嗯，认识很多年了。你们也打网球么？”
“我们？没抢到别的课，只能学网球。”
“怎么，张老师的课没人选吗？”
老四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回道：
“呃……也不是，只是张老师比较严格些。”
高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是吗？”
何音望着窗外，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倒也觉得自在。每次和高峰单独在一起，她总是莫名地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幼稚，更让他觉得她是个孩子。毕业步入社会后，她就可以像胡医生一样和他平等地对谈了么？还是，年龄的差别会永远横隔在两人之间？何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她会不自觉把他放入自己的未来？她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高峰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错，引得她一阵心慌。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何音小声惊呼了一下，来不及看显示，仓皇接起电话：
“喂？”
“喂，何音吗？”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喂，能听到吗？”
何音看了一眼显示的号码，是他们学校的，她正在疑惑间，就听对方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这个号码吗？”
随后，何音听到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谁啊？”
老四好奇地问，何音摇了摇头，只听对方又说了一句：
“何音，我是赵逸，能听到么？”
赵逸？何音的脑海中闪出一张脸，一张纯粹的毫无防备的笑脸，她这才想起赵逸正是那个男孩的名字，她恍然地笑了起来：
“哦~赵逸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反应过于突兀，高峰猛然踩了一下刹车。何音和老四，不自觉向前一倾，几乎撞到椅背上。
“对不起，没事吧？”
高峰回过头，快速地扫了一眼两人。
“没事没事。”
老四摆了摆手，轻轻推了一下何音，嘀咕了一句：
“你干嘛？吓人一跳！”
何音还没来的及回答，电话那头就传来赵逸急切的询问：
“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我们在车上。”
“哦，你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检查得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是那位……裁判送你们回来吗？”
“嗯。”
对方顿了一下：
“他送你们到哪个门？”
“北门。”
“哦，那我在那里等你们，一会儿见。”
“……不……”
不等何音拒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赵逸是谁？”
何音备注了名字，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回道：
“就刚刚打球那个男孩子。”
老四的眼睛亮了一下，八卦道：
“你们俩早就认识？难怪火急火燎地要去……”
何音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余光瞥了一眼高峰，见他心无旁骛地开着车，这才松了口气，抵着老四的耳朵小声警告道：
“别胡说！”
“唔……”
老四点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这才从何音手中逃脱：
“他干嘛？”
“……说是在北门等我们。”
“要来负荆请罪吗？”
“他也不是故意的。”
“那可不一定哦……”
老四坏笑着向后仰去，一把抓住何音的魔爪，意味深长地问高峰：
“那男孩子不错啊，你说是不是，高先生？”
“……是不错。”
高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而淡漠，何音看着他毫无波澜的侧颜，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阵失落。她负气地捶了一下老四：
“就你话多！”
说完一扭头倚着车窗，一言不发。
临近学校时，高峰淡淡问了一句：
“是送到北门吗？”
老四见何音不回答，笑着回道：
“嗯，北门离我们宿舍近，麻烦高先生了。”
“没什么麻烦的。”
车子转弯时，何音远远地看到北门前的岔路口，一个少年正拎着一大袋东西，伸长了脖子，关注着往来的车辆。
“那个就是吧？”
老四拉了一下何音，挤眉弄眼地笑着：
“还真在等呢！”
何音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她不想高峰看到赵逸，倒不是怕他误会什么，而是怕他的毫不在意：
“高先生，这边靠边停就好，那边不好掉头。”
“没事，我正好从前面路口出去。”
眼见车子特意靠近赵逸站立的位置，缓缓停下，何音看向后视镜里低垂的眼睛，他的眉目间看不出一丝情绪。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堵得嗓子眼发慌，不等车停稳，何音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高峰猛地踩下刹车，侧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你急什么！”
老四拉了她一把，又回头向高峰致歉：
“不好意思，高先生。”
何音没有理会老四的话，逃也似的下了车，腿上放着的塑料袋掉在地上，检查单撒了一地。她看到他打开车门，跨步过来帮她捡，心里越发恼火，胡乱地拢起地上的东西，塞进袋子，向着他的方向微微一颔首，眼睛却并不看他：
“谢谢高先生！”
不等他反应，便快步向赵逸的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谢谢高先生！”
“不客气。”
何音听着他和老四告别，随后是重重的关门声和车轮剧烈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迎面走来的赵逸，那张孩子气的脸上混杂着愧疚、担忧和喜悦。何音想回头却竭力压制着，她的心慢慢下沉，一直落，一直落，仿佛永远也无法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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