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峡谷溪流，鱼跃鸟鸣，一切都和那天一样。然而，尽管她在他身边，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何音默然看着正在认真烤鱼的背影，从她上车那一秒开始，他就在心无旁骛地做着每一件事，如此专注，以至于无暇看她一眼。
“再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声线却紧紧绷着。他在努力忍耐，何音能感觉到，因为她也在勉强自己忍耐。她几次想要开口问他周婷婷的事，都被自己劝住了，她不想破坏他难得的放松时刻。但是，当他转身将烤好的鱼用盘子托着递到她手里，却闪躲着视线，不看她时。何音再难压抑心里的委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不是来劝我的吗？”
高峰的身子一顿，随后叹了口气：
“……你会听吗？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说，你不也知道吗？”
“为什么我女朋友的事，我要从别人嘴里听说？”
高峰回过头，眼里隐隐含着怒意，何音低声辩解道：
“我会告诉胡医生，是因为我想让她帮忙再介绍一个律师。”
“那你知不知道，你相信的好人胡欣然，拿着你的事来和我谈条件？”
何音愣了一下，胡欣然之后打过电话，但她只说了别的律师的建议和李律师一样，让她再好好考虑一下，并没有提找过高峰的事。
“什么条件？”
高峰将烤好的鱼放入盘子，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说可以帮我劝你，条件是，要我交出周婷婷案件的证据。”
“你有吗？”
“有，但还不足以给对方定罪。现在贸然爆出来，只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何音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她知道这次他说的是实话：
“那你为什么不跟胡医生说实清楚？”
“胡欣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比你还倔！”
“我哪有倔！”
高峰无奈地笑着：
“先吃烤鱼，吃完我们再来说你倔的问题。”
虽然何音心里不服气，可还是抵不住烤鱼的香味，忍不住尝了一口，酥脆的鱼皮包裹着鲜嫩饱满的鱼肉，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冲击着敏感的味蕾，她不自觉惊叹了一句：
“好吃！”
高峰侧头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像溪流一般涓涓不息：
“我真得谢谢这条鱼，没它帮忙，你都不愿意对我笑一下。”
“还说我，你都不看……”
灼热的气息瞬间锁住了何音的话语，她心口突地一跳，不自觉屏住呼吸，感受着温暖、柔软、湿润的陌生触感。那略带侵略的试探，徘徊着、犹疑着，逗弄着她敏感的神经。忽然，高峰松开了桎梏，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哑声道：
“那么喜欢顶嘴。”
那双深沉的眼眸吸附着她，包裹着她，仿佛只容得下她。何音不由自主地迎上去，他的气息纠缠着她，逐渐变得混乱沉重。不知过了多久，高峰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抚弄着她的下巴，目光紧紧抓着她的视线，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何音，你能不能再多依赖我一点，多信任我一点？”
“嗯。”
“说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那你告诉我，前天你去了哪里？”
何音怔了一下，随后想起了那个谎话，她向后躲了一下，却被高峰圈得更紧了：
“为什么要躲？”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何音忽然明白眼前的人是因为在乎，才会这么紧张。她老实答道：
“我去疗养院了。”
“一直在疗养院？”
“吃过晚饭后回的学校。”
那天，离开周婷婷的房间后，何音就被老中医抓去帮他整理药材，一直到傍晚，在医院食堂吃过晚饭后才放她离开。
“那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何音轻轻推开他：
“你不也瞒着我周婷婷的事吗？”
“隐瞒和欺骗是两回事。”
“你这是偷换概念！”
“又顶嘴！”
高峰低头轻啄了一下何音泛红的唇畔，威胁道：
“老实交代，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何音抵着他的胸口，瑟缩了一下：
“没有了！”
“……那天，是谁陪你去的警察局？”
经他一提醒，何音蓦然想起那天高穆诚也在，但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提过这件事：
“你是说Leo？”
高峰沉下脸来：
“你要叫得这么亲密吗？”
何音嗔怪地捶了他一拳：
“不是你说，不许叫他高先生的嘛！”
“为什么他也在？”
“他去找克莉丝，正好碰到。”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何音顿了一下，兴致盎然地端详着，眼前这张交织着怒意和嫉妒的脸：
“哦，你吃醋啊？”
“谁吃醋！”
高峰放开她，别过脸去吃烤鱼。何音凑上前去，揶揄道：
“这么大的醋味是哪里来的？”
高峰轻咳了一声：
“说正事，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何音收起满脸的笑意，撇了撇嘴，默不作声地拨弄着烤鱼，沉吟片刻，回道：
“昨天，我去找秦老师了，她的意思也是让我和解。”
“我的话你不听，秦老师的话你总该听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受伤害的是我，我却反而要妥协。”
说着，何音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鱼，好像要把对那个人的气愤全发泄在鱼的身上。
“虽然法律没办法公正地处置这件事，但是，你已经给他留下了永远不能抹灭的罪证了。不是吗？”
高峰揉了揉何音的脑袋，安慰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人啊，早晚会有人收拾他的。”
何音不安地看了高峰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只是说说而已，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都成为了现实。
高峰似乎注意到她眼神，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了？”
“你会对那个人做什么吗？”
闻言，高峰的瞳仁倏然一紧：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何音忽然慌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没有，只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我在你眼里是无所不为的人吗？”
何音摇了摇头，小心地抬眼看向高峰，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你还会愿意站在我身边吗？”
他的话语和眼眸中满是不安的惶惑，何音第一次发现眼前的男人，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坚强。她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坚定地说：
“当然会。”
至少在紧紧相拥的瞬间，他们彼此都相信这句诺言是真挚且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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