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陈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对陈方的这种态度有些无奈，又有些习以为常。他斜睨了陈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想从我这里抠东西？你小子的算盘打得倒是精。”
他顿了顿，似乎也懒得和陈方过多纠缠，或是觉得在这么多手下面前，适当展现一下“大度”也无不可。
只见他随意地从怀里摸出几块下品灵石，数量不多，也就三五块的样子，像是打发乞丐一般，朝着陈方丢了过去。
“就这点，爱要不要。”陈三的语气依旧带着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
灵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光。
“要！族兄给的我都要！”陈方眼睛一亮，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疑，手腕一翻，精准地将那几块灵石接在手中，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仿佛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连连点头，“多谢陈三族兄！多谢族兄！”
他那副财迷又狗腿的样子，让旁边的刀疤脸和瘦小男子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看向陈方的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忌惮，显然知道这位小爷也不是什么善茬。
刘民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中念头急转。
这个陈方，看起来年纪不大，性格跳脱，似乎有些贪财，但在陈三面前却能如此随意，甚至敢直接讨要好处，显然在陈家的地位不低，至少也是嫡系子弟，而且和陈三的关系，恐怕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
风火坊陈家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然而，刘民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陈方喜滋滋地将那几块灵石收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陈三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
他猛地一转头！
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对族弟无奈的眼眸，瞬间再度变得冰冷、锐利！如同两把淬毒的尖刀，再次狠狠地刺向了站在原地，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民！
周围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刚刚因为陈方到来而稍稍缓和的气氛，荡然无存！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陈方和他带来的那些修士，以及刀疤脸等人，都随着陈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刘民的身上！
“小子！”
陈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和不耐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问你话呢！刚才那铁家狗临死前看你的眼神，还有那声‘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不回答！”
厉喝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带着浓浓的质问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压力，如同潮水般再次向刘民汹涌而来！
这一次，他再没有任何侥幸！
陈方等人的到来，虽然暂时救了他一命，但也彻底断绝了他暴力破局的可能。
现在，他必须正面回答陈三的质问！
一个回答不好，或者引起陈三更深的怀疑，下场……恐怕比刚才那铁家子弟还要凄惨！
刘民的心沉到了谷底，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搜寻着任何可能脱身的借口和说辞。
他的目光低垂，避开陈三那咄咄逼人的视线，掩饰住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与计算。
该怎么说？
承认？还是否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又无比紧迫！
“嗯？”陈方见状，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饶有兴致地看向刘民，又转头望向陈三，好奇地问道：“三族兄，这是怎么了？这小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目光在刘民身上扫了扫，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死状可怖的铁家子弟尸体，眉头微挑，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陈三冷哼一声，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刘民，嘴里却对着陈方解释道：“这小子来历不明，刚才这铁家的杂碎临死前，突然指着他喊‘是你’，眼神古怪得很！”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杀意更浓了几分：“我怀疑，他根本就是铁家派来的奸细，或者跟这死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奸细？！
陈方带来的那几名修士闻言，看向刘民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善起来，隐隐将他围在了中间，灵力波动蓄势待发。
刀疤脸和瘦小男子更是狞笑一声，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了，只等陈三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个“奸细”碎尸万段！
“冤枉！大人冤枉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民猛地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副惊恐万状、惶急辩解的神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破了胆：“小人……小人根本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陈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神冰冷，“那他为何会认得你？临死前的那声呼喊，你当我聋了不成？”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刘民急得额头见汗，双手连连摆动，身体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小人发誓！绝对不认识这个铁家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语速极快地说道：“大人明鉴！小人只是……只是之前偶然路过一个地方，看到过他！”
“看到过他？”陈三眉头一挑，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
“是！是看到过！”刘民连忙点头，脸上露出回忆和后怕交织的神色，“就在大概半个月前，小人为了躲避一头妖兽，误入了一处山坳，结果就看到……看到这个铁家的人，正和另外三个人在厮杀！”
“哦？另外三个人？”陈三来了点兴趣，但语气依旧冰冷。旁边的陈方也竖起了耳朵，脸上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对！三个人！”刘民用力点头，仿佛要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他一边回忆，一边用带着惊惧的语气描述道。
刘民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连细节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当时打得可激烈了！法术乱飞，灵气爆闪！”
“小人当时吓坏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刘民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声音都在发颤，“后来那个女修好像用了什么厉害的法术，这个铁家的人抵挡不住，转身就跑！那三人立刻就追了上去！”
“小人看他们都走了，才敢偷偷溜出来，一路往这边跑，想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谁知道……谁知道今天又会在这里又碰到他！”刘民指向地上的尸体，脸上满是惊魂未定，“他……他当时可能就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见过小人一面，所以临死前才……才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看向陈三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恳求”：“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小人只是个路过的散修，胆子小得很，哪里敢跟铁家的人扯上关系？更别说当什么奸细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刘民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陈三和陈方的反应。
陈三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到底信了几分。
而旁边的陈方，听完刘民的描述，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陈方摸着下巴，重复了一遍刘民的描述，随即眼睛一亮，拍了下手掌！
“嘿！你小子说的这三个人，我好像还真见过！”陈方语气轻松地说道。
此言一出，不仅刘民心中猛地一跳，连陈三的目光也转向了陈方。
“你见过？”陈三问道。
“对啊！”陈方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就在我们过来的路上，经过一片乱石滩的时候，正好看到三具尸体，死状还挺惨的。”
他指了指刘民：“喏，跟你描述的差不多！……啧啧，死得透透的了！”
陈方说着，还饶有兴致地看向刘民，调侃道：“小子，看来你运气不错啊！你要是跑得慢点，或者被那铁家的人，又或者被那三个家伙回转头来，估计现在也跟他们一样，躺在那里了！”
听到陈方的话，刘民立刻露出一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表情，连连点头，声音都带着后怕：“是啊是啊！多谢这位……这位大人提醒！小人当时真是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了！幸好……幸好跑得快！”
他偷偷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
赌对了！
他刚才编造的那三个人，正是他之前被铁愉秋下令所杀的三人。
没想到，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陈方无意间证实，反而成了救自己一命的关键！
真是天意弄人！
陈三看着刘民那副“庆幸”和“后怕”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似乎完全相信了的陈方，眼神中的杀意缓缓收敛了一些，但怀疑并未完全消除。
他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着刘民，冷冷地问道：“既然你是散修，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这黑风山脉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刀子，再次刺向刘民。
来了！身份盘问！
刘民的心脏再次被攥紧，但他脸上丝毫不敢显露，依旧维持着那副惊魂未定、带着点讨好和畏惧的神情。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也是最关键的一关。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万劫不复！
“回…回大人，”刘民的声音依旧带着些微颤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陈三，这是他精心表演的一部分，“小人…小人名叫刘三，是…。”
刘民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和无奈，“大人有所不知，前段时间遭了妖兽潮，镇子被毁了大半，我们这些没靠山的散修根本活不下去，只能往山脉深处逃，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草矿石，或者…或者投靠个大势力，混口饭吃。”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兽潮导致散修流离失所是常态。将自己的来历推到这种常见的灾祸上，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陈三，见他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心中稍定，继续用带着点希冀和惶恐的语气说道：“小人听说…听说风火坊在这一带势力很大，对散修也…也还算照拂，所以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能不能加入风火坊，求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这番话，既解释了出现在此地的原因，又表达了“投靠”的意愿，姿态放得极低。
陈三听完，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要将刘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旁边的陈方倒是插了一句嘴，带着几分玩味笑道：“嘿，想加入我们风火坊？你小子倒是有眼光。不过，我们风火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
刘民连忙低下头，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是是是，小人知道。小人修为虽然低微，只有炼气四层，但还算勤快，打杂跑腿的活都能干！只求能有个地方落脚，有口饭吃就行！”
他如今的修为既符合一个在外围挣扎求生的散修身份，又不至于因为太低微而被直接无视。
陈三依旧沉默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块玉佩，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山谷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压抑。
刀疤脸和瘦小男子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陈三的决定。他们看向刘民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善和警惕。
刘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再次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陈三的杀意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自己的生死，依旧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就在这时，陈方又开口了，他凑到陈三身边，压低了声音，但足够让附近的刘民听到：“族兄，我看这小子不像是在撒谎，胆子小得很，被吓得不轻。而且，他刚才描述那三个死人还挺准的，应该真是碰巧路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一个炼气一层巅峰的小散修，能翻起什么浪花？就算是铁家派来的，这点修为又能干什么？我看不如……” 陈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三瞥了陈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铁家子弟的尸体，再看看面前这个低眉顺眼、满脸惶恐的“刘三”。
确实，一个炼气一层巅峰修为，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刚才那番话，虽然不能完全尽信，但也算是有理有据，加上陈方无意间的佐证，暂时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杀了他？很简单。但正如陈方所说，一个小角色，杀了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反而可能让陈方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留着他？或许……可以先带回据点，交给下面的人审问一番，或者干脆丢到矿洞里当个苦力，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风火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想到这里，陈三眼中的杀意终于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行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既然你想加入风火坊，那就先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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